徐苓替她攏了攏被子,算是回應。
“徐皇後!”
她嶙峋的手突然死死抓住徐苓捏著被角的手的小臂,用的力氣太大,捏得徐苓骨頭疼,艱難地轉了轉手臂,試圖抽出來。
“徐宜芝!”林馥華眼珠爆出,幾要掉出眼眶,很是嚇人。
徐苓猛地看向金橘,後者將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
“本宮乃繼後,林昭儀,你認錯人了。”徐苓淡聲解釋道。
僅剩的清明被大股大股風浪卷起摔落,反反複複,林馥華兩手抱住腦袋嗚嗚哀鳴,金橘哭著抱住她,阻擋她試圖撞床柱的動作,
“梳妝台左邊第三個抽屜裏有靜心丸,勞皇後娘娘取來喂我家主子服下。”
徐苓依言去找。
吞下靜心丸後,林馥華的情緒顯然平複不少,可當她看見徐苓的虛影時,開口叫的還是——
徐宜芝。
為防她再次發病,徐苓這回沒說話,也沒動作。
“你很得意吧?是呐,我也走上了你的老路。”她陰惻惻的盯著“徐宜芝”,喉頭發出詭異的笑聲,
“不過我有三個孩子,他們一個個的,都活得好著呢。”
她似喜似悲的長歎一聲,“不像你的二皇子,生生的,成了生身父親的皇位下的墊腳石。”
“什麼墊腳石?”
“呀,我都忘了,姐姐還不知道呢。”她身子微微後仰,手掌虛捂住嘴,一副嬌俏作態,偏偏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坐起身,沒有生氣的手捏住徐苓衣袖一角,扭捏地晃著,
“姐姐且附耳聽我說。”
徐苓凝視她詭異的神情許久,終於,在她眼裏的幸災樂禍即將皸裂前,側身坐在了床沿上。
似乎怕被第三人聽見,她還弓起兩隻手擋在嘴巴兩側,聲音三分十七分虛,
“二皇子不是我殺的,是吳王,吳王殺他的時候,他就在屋外看著呢,三月大的小嬰兒,哭得臉都紫了,他愣是沒有半分心軟。”
他是誰,不言而喻。
二皇子出生三月夭折,對外說是因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姑母向徐家的說法是,林馥華忌憚嫡子出生擋了大皇子的道,才趁機暗下黑手。
竟然還有第三個說法嗎
而這個新說法,顯然,是最接近事實的一個。
二皇子出身時,成帝尚未入主東宮,何況林馥華母家當時並不顯赫,忌憚嫡子而謀殺的說法,確實牽強。
趕巧,徐苓入宮前在方蘭悅的耳提麵命下,把大周的曆年事紀背得滾瓜爛熟,聽了林馥華的話後,她一下就想起來,二皇子夭折後,吳王黨羽翼被折無數,吳王本人也因一樁小事觸怒先帝,被罰俸禁足。
而後,則是成帝受封太子,成為名正言順的儲君。
都連起來了。
可林馥華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時早起,想采晨露為他煮茶喝,哪知能撞見這麼大的事。”
林馥華顯然很滿足於看見“徐宜芝”震驚到無法言語的反應,嘴角高高翹起,灰敗的麵色看起來都紅潤了幾分。
“見死不救,你的心腸未必多少幹淨。”隔了許久,徐苓說道。
“救他?我為何要救?”林馥華毫無負擔地攤開手,
“沒了嫡子,對我的孩子隻有好處,放著好處不要,去惹一身腥,虧本的買賣傻子才幹。”
“你自詡才女,自比品性高潔的池中白蓮,連根拔出,才知藏在泥裏的東西臭氣熏天,淤泥遍布,落得如今下場也不算冤枉。”徐苓乜斜,話裏滿滿的諷刺化作銀針刺向林馥華,
“大皇子縱有天大的才華也隻能假借山水保全己身,林家做了殺給猴看的雞,你十幾年的榮寵,到頭來,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知是哪句話刺痛了她,林馥華猛烈地咳嗽起來,痰中帶血,嘶啞的聲音,像是嗓子被人硬生生撕開了一條縫,
“那也不如你啊姐姐,惑亂後宮,私通侍衛,把他的臉麵踩進土裏碾碎,姐姐死得太早了,要是活得長些,許就能瞧見,你那名滿溧陽,對高門貴公子不屑一顧的好侄女是怎麼在他的床上搔首弄姿,你那好侄兒死得多慘呐,廢盡全身血才寫出的冤字,水一衝,說沒就沒。”
“徐宜芝!”
皮包骨樣的女人沉沉滾到床下,她大笑大哭,身體蜷成一團,從大腿處傳來的聲音悶悶的,像雷電交加的雨夜徹底來臨前的幾道悶雷,
“他要做千古明君,卻為了你陷害忠良,殺光徐家所有男人。”
“他就是要你死不瞑目,要你的魂靈永世不得安眠,要用徐家人的血來洗你身上的罪孽!”
“姐姐啊。”
“你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