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拿著笤帚打掃了自己的屋子後,出來看見秧兒和弘廉都在望著藍靛花布,便發出讚歎:“廉兒,你可真行!沒想到菘藍的葉子還真讓你染成布了。你的小腦袋瓜真聰明!”
葉氏讓宋弘義呆在灶房把土豆餅給吃了,自己解了圍裙出來,定睛一看,院子一個竹曬架上一塊藍靛布有著白色梅花圖案,看上去淡雅清新,她心裏一噎,這塊布拿到集市上應該能換點錢吧?!
以前她老覺得自己的三兒子宋青蒿是個注定在地裏刨食的莊稼人,偏好高騖遠地要考什麼科舉,枉費了性命。如今她琢磨著也許老三的那點傲性可能落在了弘廉身上。
廉兒看起來也不是會安分長大,聽從爺娘安排出嫁的女子。
“廉兒,你就守著這塊布,不做事了?家裏的雞還沒喂食呢?你和秧兒去蘆葦地割一捆蘆葦來,義兒昨晚有些咳,呆會兒我煎點蘆根水來。”
葉氏有些不滿宋弘廉小小年紀就有些叛逆,淨做些莊稼人沒見過的事,真怕她以後做出什麼讓宋家丟臉的事……
就像老三似的,一個莊稼人不守著田地,心氣高。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少數,大多數莊稼人還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
“奶奶,秧兒呆家裏喂雞,我去割蘆葦。”宋弘廉可不想小小個子的秧兒去蘆葦地,蘆葦比一個成年男子還高一些。
葉氏不耐煩地道:“行行行,你一個人去割兩捆回來吧。”
張氏這幾日從同村的年青嬸子那,接了一些繡帕子的活,一條素帕子是一文錢,可是繡上花鳥蟲魚,花樣精致的帕子可以賣到兩文錢。張氏繡四條帕子的工錢是一文錢。
宋弘廉個子躥得快,張氏準備多掙點錢給兩個女兒扯布做新裳,於是就不去蘆葦地了。
察覺到娘親的擔憂眼神,宋弘廉揀了把缺了口的鐮刀,又背上柳條筐,紅撲撲的臉蛋上,眼眸燦若星辰,“娘,那地方潮濕,你就別去了,你不是怕冷嘛!我力氣大,能打跑十歲的男孩。”
張氏被逗笑了,“你這像女孩子說出來的話嗎?!去吧,你背一捆回來就行了,我在你奶奶麵前說說,她還真把你當成一個壯勞力了。”
宋弘廉做了鬼臉,嘿嘿笑道:“娘,我能打兩捆蘆葦回來的。”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詩經上的“蒹葭”就是蘆葦。這一片蘆葦地離宋家幾裏地,灰白色的蘆葦隨著風擺動著腰肢,宋弘廉走出了一身汗,放下柳條筐,喘了會粗氣。
她休息了一會,就抓起鐮刀把蘆根從濕泥裏挖出,再把一枝枝蘆葦捆好放入柳條筐裏,動作麻利,眼看筐子裏已經塞滿了蘆葦,她準備走了。
係統“中中”嗅出了濕地的冷冽,提醒道:“宋弘廉,你記得留一些蘆根,我教你做“三根湯”。”
宋弘廉隻知道奶奶每年習慣煎一次蘆根水給一家子人喝,說是清熱的。反正入口溫潤,她和秧兒都愛喝。每次都是奶奶使喚她和秧兒去割蘆根。
“中中,三根湯能治啥病?”
係統科普道:“是治療流感時疫的。三根湯是由白茅根,葛根,茅根來做的,加水熬煮,放入紅糖,再把蘆根放進去,九浸九曬,貯藏於瓷罐裏,一個月後,就做成了。”
農村人還不知道能把蘆根炮製成一味中藥,不然這蘆葦都要被割完了。
想著今年貯藏了蘆根,明年可以拿到鎮上去賣,宋弘廉的心裏美滋滋的,回家的腳步也輕鬆了一些。
回到家,葉氏正坐在小馬紮上,拿菜刀在砧板上“篤篤篤”切白蘿卜,切成大片,中間再劃一道口子,直接掛在一根繩上,待猛烈的陽光曝曬幾日,就會抽幹水分,幹癟下來。最後把曬好的蘿卜條和鹽巴,辣椒碎一起封在甕子裏,過個五日,吃起來就“啵啵”脆了。
農家常會做醃蘿卜幹作為下飯菜,省錢又美味。
宋弘廉把柳條筐放地上,說了一聲:“奶奶,我回來了。”
葉氏嗯了一聲,臉上的皺紋擰成了麻花,心事重重的樣子。
吃晚飯時,宋老爺子一隻小酒盅倒了一小杯白酒,仰頭喝下。他望著曬得黝黑,十個指頭全是硬繭的老大宋青藻,默默地夾了一筷子綠豆芽給他。宋老爺子一般對孫兒孫女才會夾菜,兒子輩都是壯實漢子了,他很少這麼做。
宋青藻驚道:“爹……怎麼了?”
宋老爺子的臉抽搐著,苦笑了一下,放下筷子道:“青藻啊,村長說每戶要抽一個男丁去驛站幹活。”
宋青藻吃菜很急,聽了這番話,牙齒咬到肉,疼得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