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句頂一句的氛圍裏,小姑丈韓匡就成了宋家力役的人選。

幾日後,藍靛花布做成了,宋弘廉起了個大早,去鎮上賣花布。同行的還有秧兒和小姑宋棠梨。宋棠梨氣不過二房躲掉了力役,想去二房的鋪子上找補點東西回來,就帶著兩個小侄女一起去鎮上。

她們走到鎮上時,天已然蒙蒙細雨,雙富橋兩側的小販們戴著鬥笠,繼續守著各自的小攤子。廉兒的藍靛花布又不好掛出來,雨打濕了豈不難看。

“姐姐,咱們回家吧,改天來吧。下雨天,誰會買塊布回去呢?”秧兒拖著廉兒的手肘,央求著,兩條眉毛彎成了內八字。

宋棠梨瞧侄女染這塊布也不容易,也摸摸宋弘廉的後腦勺,勸道:“咱們去你二伯家歇歇腳吧,你二伯開著蜜餞鋪子,還不知道都有啥好吃的幹果呢?!”

秧兒吞了口唾沫,星星眼地望著宋弘廉,廉兒不甘心空手而歸,悶悶地道:“小姑,你讓我想想。現在雨不大,我一定要把這三尺布賣出去!”

宋棠梨歎了口氣,還能咋地,就陪著這個強丫頭呆著唄!

秧兒還是愛玩的心性,眼珠子很快落在旁邊一戶菜農的一雙兒女身上了,他們在玩踢沙包的遊戲。很快秧兒便加入了他們的遊戲中,宋棠梨這趟出來也要看住這兩個小屁孩,於是就盯著那個菜攤子,生怕這戶菜農擺攤裝幌子,要偷孩子。

良久,宋弘廉告訴小姑,自己要去找人借針線,宋棠梨覺得費勁死了,還得看住兩個娃,叮囑道:“廉兒,你別跑遠了,回頭我找不到你,可就先自個兒回村裏咯!”

廉兒懂事地點點頭,就把布揣在懷裏,然後往街衢兩側的鋪子找去。

片刻功夫,她芙蓉花般的麵龐上帶著輕鬆,蹦跳著回來了。宋棠梨隻見廉兒捧著一包油紙包裹的東西,歡歡喜喜地過來了。

“賣沙包咯!可以踢得很高喲!”廉兒把懷裏的油紙微微抖開,露出一個角,方便過路人看到,又不至於被雨浸得過濕。

宋棠梨一瞥,這沙包是藍底白花的,分明是用藍靛布做的。“廉兒,你把布做成沙包了?”她揀了一個捏了捏,裏麵圓圓的顆粒,聞起來——是大米?“行啊,廉兒,你把大米裝進去,多費料啊!叫你大伯宋青藻瞅見,得罵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了。”

宋弘廉乖乖聽著,閃過一抹狡黠的目光,小嘴抹了蜜似的道:“小姑,你這麼機靈,肯定猜到了。你看我這裝了大米是有原因的,大米比沙子幹淨。大米沙包更賣得起高價。”

“廉兒,好好一塊藍靛花布,尋常人家買回去給孩子做個花枕頭也夠了,你非得費力縫成沙包,本兒先蝕進去了。”宋棠梨覺著廉兒這小侄女連賣塊藍靛布也挖空心思,妄想賣個高價,真是眼睛粘到了天上去了。

“賣沙包咯,大米沙包!踢得又高又好聞。賣大米沙包咯!……”宋弘廉大聲吆喝著,秧兒一聽見姐姐在叫賣,一溜煙跑回來幫她一起吆喝。廖廖的行人偶爾會被粗眉大眼的萌娃給吸引,叨咕一聲:這孩子長得跟年畫上抱著大鯉魚的娃娃似的。

宋棠梨摸出一個小荷包,一邊磕著荷包裏的瓜子,一邊翹腳休息。

叫喊了半天,隻有一個剛會蹣跚學步的小娃娃掙脫一個老婆婆的手,朝宋弘廉的攤子走過來。宋弘廉激動地讓秧兒趕緊踢沙包,演示一下這有多好玩。

秧兒賣力地左右腳換著花樣踢,最後一記,踢高了還讓沙包穩穩地落在自己的頭頂上。

宋棠梨吐出兩片瓜子殼,看笑了,瓜子仁差點卡住喉嚨。秧兒咋這麼實誠,這沙包拿腳踢了又踢到頭上,髒不拉幾的。

這兩個侄女站在輕風細雨中,滿臉冒傻氣的認真,竟讓她突然想到自己和韓匡喜結連理多年,也沒個一男半女,平日家裏三個小孩吵吵嚷嚷,自己不覺著孤單。可是如果韓匡出點什麼事,怎麼辦?嗐,呸呸呸!……

船到橋頭自然直唄!

秧兒踢得鼻尖沁出汗來,廉兒抓起一個沙包就向小奶娃遞過去,期待地道:“這個很好玩的!買一個吧!”

小奶娃接過沙包,還不知道怎麼踢,回頭望了望老態龍鍾的外婆,駝背的外婆無奈地慢吞吞走過來,要牽外孫女回去,“回去,外婆給你做一個帶鈴鐺的沙包,踢一下還會叮當叮當響。”

小奶娃猶豫地放下了大米沙包,“外婆,你別忘記做沙包哦!外婆,你知道怎麼踢嗎?”

老婆婆拽著小奶娃,應付道:“讓你小姨教你踢,你小姨最淘氣!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