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兒躬身撿起踢落的沙包,掠過一絲失望的眼神。

宋弘廉咕噥著:“我也可以綴幾個鈴鐺啊,哎,萬事開頭難。”

“姐姐,她的衣裳好漂亮哦!”秧兒肉乎乎的小胖手指點了點橋頭處一個富貴逼人的小女孩,年可十歲上下,身著一件各色名貴布料拚接的水田衣,額上勒著一圈珍珠發帶,耳邊一對累絲燈籠金耳墜。

她正一手啃著烤豬蹄,一手捏著一串吹糖小老虎。旁邊一臉冷肅,黑衣緊裹精壯身軀的中年漢子,估計是小女孩的貼身護衛。

“趕緊的,操練起來,生意來了!”宋弘廉心花怒放,越發喊破喉嚨地叫賣起來了,“賣沙包咯!五文錢一個!兩個九文錢!買十個教你踢沙包,包教包會!……”

小女孩吃得滿嘴冒油花,吃飽了就想著玩了,徑直朝沙包攤子過來,“熊叔,抱我過去!”

“是,小姐!”中年漢子恭恭敬敬應答,冷著麵孔,單手就抱起自家小姐,沒幾步就到了攤子前。

宋弘廉仰臉看著仿若寄生在一棵銀杏樹上的小女孩,這是個在錦繡堆裏長大的孩子啊!

小女孩高高在上,老氣橫秋地道:“包教包會?”

“童叟無欺!”宋弘廉緊張地盯著她,生怕這樁生意跑了。

小女孩豪氣地一指旁邊變著花樣踢沙包的秧兒,吩咐道:“她剛才會的花樣,我都要學!”

“沒問題!你要……買十個沙包吧?”

“嗯,十個。反正我可以讓家裏的小丫鬟踢給我看。”小女孩一個指尖頂著下巴,正在念念有聲地數家裏有幾個老媽子和小丫鬟。

熊叔熱心提醒道:“小姐,咱們不是出來買繡花的花樣子的嗎?”

小女孩撅著嘴,推了推熊叔的胸膛,熊叔知道她生氣了,於是鬆開手,把小姐穩穩當當地放在地上。“熊叔,咱們的銀子夠使,買了沙包就去買花樣子,不耽誤!”

“好的,小姐。”

熊叔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宋棠梨,他以為這兩孩子是宋棠梨的。

宋棠梨忙不迭地收下,廉兒還是本著誠信經營的宗旨,大聲阻止道:“小姑,這錢多了,咱得找錢給他們。”

宋棠梨不屑地撇撇嘴,這個死腦筋的孩子,隨了三哥青蒿了。“小姑守著這個攤子,你讓小姑出白勞力啊?!”

“小姑,你別轉移話題咯!”宋弘廉的小手按住宋棠梨捏在手心的碎銀子,手勁還挺大。

小女孩小手一揮,紅潤的唇一翹,慷慨地道:“不用找錢了,今天本小姐心情好。”

宋弘廉想了想,也不能讓這個小女孩太吃虧,“那到時候我給你送幾塊藍靛花布吧!”

“行吧!熊叔,咱們走吧!”小女孩無所謂地道。

“小姑娘,花布就送到溫嶺街的縣衙內。跟門房說是小姐要的花布。”熊叔撂下這句話,就趕緊去追自家小姐了。

“今天真是老天爺散財啊,我也算撿著了!”宋棠梨摩挲著那塊碎銀子,向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投去豔羨的目光,住在縣衙的,是縣太爺的千金吧!真是會投胎啊!

秧兒比著手指,眼睛巴望著小姑:“小姑,這錢是廉姐姐掙的……”

“你這眉眼沒高低的孩子,小姑沒出力嗎?!小姑不站這裏,誰會跟你們這兩個黃毛丫頭做生意啊?”宋棠梨氣不打一處來,較勁地道:“行吧,去你們二伯的鋪子裏,把碎銀子絞了,小姑拿一丟丟就行,不多要!”

宋弘廉想到家裏的菘藍也需要宋棠梨搭把手一起割了,才好繼續做藍靛泥,於是趁熱打鐵道:“小姑,你說的有點道理,沒有你在,人家未必信任我和秧兒兩個孩子。十個沙包是四十五文錢。小姑,你應得五文錢。”

宋棠梨沒想到廉兒腦子算得這麼快,她自己都還沒算清十個沙包賣出去多少錢,隻盤算著待會兒去了二哥鋪子裏,偷偷多絞點銀子。兩個小屁孩能知道得了多少文錢呢!

“宋弘廉,你是賬房先生啊?算盤打得可真精喲,小姑也是你雇的短工啊?”

秧兒的臉刷地紅了,宋弘廉不卑不亢地昂著頭,像是沒聽到小姑說的話,語氣平淡地道:“小姑,你的算學不咋地,我不說的話,你不知道十個沙包是多少文錢。不過,你隻需記住您應得五文錢就行了。咱去二伯的鋪子吧。”

“你……”宋棠梨氣得腳都軟了,感覺頭頂冒煙了,廉兒這孩子是跟誰學得這麼嘴巴不饒人啊?張嫂子也不這樣啊,老實本分的鄉下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