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我準時來到東單路口的好倫哥,挑了個靠窗且顯眼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窗外北京標誌性的冬日午後一派蕭索淒涼的景色,不一會兒馮楠就到了。
我看著馮楠,心裏差點沒敢認。心想喔噻,這廝變化也忒大了吧。我印象中的馮楠大體是這個樣子的,高挑的個頭,素體的校服,一頭烏黑的秀發在腦袋後麵束成規矩的馬尾。大眼睛,前麵架著度數不淺的鏡片,顴骨有些突出,雖然沒有南方女孩子的秀氣但也落落大方,一張臉透著早熟和打小就具備的女強人氣質。
然而眼前的馮楠和記憶中的相比簡直是完全“另有一番風情”。我不怎麼會描述女人的打扮,但是我看了馮楠今天的裝扮首先想到的就是:怎麼這麼多“層”啊。真的,她的穿著變化很大,黑色的上身最外層似乎是毛線做的披肩,透過毛線的針腳可以看出裏麵的衣服層次感很豐富,結構複雜。下身是黑色的蕾絲高筒襪,腳上是一雙帶根的棕色皮靴。馮楠的頭發留長了,拉直了,略微染上了深棕色,顯得非常飄逸。眼鏡不知是不戴了還是改成隱形的了,總之是沒了,看得出臉上還技術高明地畫了妝,使得自然多過了妖豔。肩上挎著的白包很亮眼,不知是何方名牌。這簡直有些璀璨的白包搭上她手腕上脖頸上戴著的那些閃閃放光的掛飾,把馮楠整個人映的是珠光寶氣。這一切,都讓我很難把眼前這個時尚至極的女人和印象中馮楠樸實書生的形象聯係起來。
“怎麼啦?不認識我了?”馮楠朝我笑笑。她不打電話時的聲音和以前一點都沒變,沒有裝出來的甜膩,充滿自信和持重。這讓我大鬆一口氣。
“哈,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啊,”我沒好氣地說,“你這身行頭我還當你是出來賣的呢。”
“你說兩句好聽的行不行啊?”她笑著翻了翻白眼,然後把包放下站起身。“行了我餓了,咱們先去拿吃的吧。”
邊吃邊聊天,我這才知道原來馮楠並沒有考去清華北大,而是畢業出國去了日本,到了一個叫做早稻田的學校讀書。
“不是吧馮大師,你放著北大清華不上去上日本鬼子辦的學校,那個什麼什麼‘找到田’?這我真就不明白了。”
馮楠抿一口可樂,說道:“唉,什麼叫放著不上啊,要是能上誰不上呢。這不是差了幾分沒考上嘛…正好家裏有個親戚在日本工作,對那邊比較熟,就建議我往那邊申請了…”
“唉。原來也是高考沒考好的緣故呀…”我心裏想起了夏鷗,不由生歎。“不過也難怪了你這身打扮了,去了東京就是不一樣啊,真不愧什麼是亞洲時尚之都。”
“也?你這‘也’是說誰呢?”馮楠直接忽略我後麵的半句諷刺,對我前半句話產生了興趣。我這時腦袋突然像過電一樣,一個機靈,才意識到原來如此,夏鷗是高中重點班的,馮楠也是,而我們這學校一個年級裏就這麼一個精英雲集之處,---這倆人原來是一個班的才對啊!
“哈哈我真蠢…”我暗自叨念了一句,緊接著對馮楠說,“那啥馮大師,我有事情要問你。”
“嗯?”馮楠挑了挑眉毛。我接下去說道:“我剛才說的這個‘也’吧,說的就是你們班的一個人。夏鷗,是你們班的吧?”
我剛問完,沒想到馮楠立刻就笑起來。“哈哈哈,我當誰呢,原來這個讓你魂牽夢縈時刻惦念的人是我們班夏姐姐呀。是是是,我們班的我們班的。其實我早就想到啦,你倆現在在一個學校嘛,夏姐姐又那麼漂亮,你不看上都難。”
“。。。”我一時竟沒了話語。一方麵,馮楠這女人的八卦觸覺竟然如此敏銳,我隻一句聽起來漫不經心的話就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實在厲害。另一方麵,她無憑無據就潑辣地敢斷定我看上夏鷗,全然看似是頑童妄語但卻又似乎隱約切中了要害;再加上我還從來沒被人這麼說過,一時間實在不知如何答話。
“怎麼樣?讓我說對了吧?”馮楠衝我眨眨眼睛,似乎想做出調皮的樣子。
“對什麼呀對…”不知道這話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有氣無力,但是我繼續說,“我隻是覺得她有點可惜嘛…高中的時候幾乎次次都是年級第一,最後才落了個和我同校的下場…
“而且我覺得她有點怪怪的…比如你看她第一次到澳門的時候也沒家長接送…這放假了也不說回家的…問她家裏的事也從來都不說…”我說到這兒抬頭瞟一眼馮楠,隻見這女人一臉淫笑,眼睛笑成了個月牙,還不時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我見勢不妙趕緊拉住話頭,說“你幹嘛?這一臉奸詐什麼意思啊?”
馮楠晃了晃腦袋,一副‘喲你終於說完了呀終於換我開口了呀’的表情。“哈哈哈我說鄭屹同學啊,看不出來呀,你觀察你喜歡的女生原來可以這麼用心的啊。”
“你說什麼呢你…”我支吾著有點發慌。然而不想這時候,馮楠麵部表情突然驟變,宛如川劇變臉般迅猛,剛才一臉八卦相,現在卻嚴肅得冷若冰霜,用仿佛正義化身般的聲音說道: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不妨透露些給你。隻是接下來要說的可全都是人家的秘密,看在你這人口風還比較緊的份上我就跟你說了,但是你要先給我保證,接下來聽到的事情絕對不跟任何一個你我之外的人說。”
“嗯好啊,我一定保證不跟別人說。”這話剛一說出去我就發現透著太多的迫不及待,然而馮楠也沒責難什麼,似乎她也認為這些事本來就應該告訴我。
“夏鷗的父母從前和我爸是同一個單位的同事,這你應該知道。”馮楠翹起二郎腿,典雅地端著玻璃杯幽幽地開始訴說。“幾年前,他們單位裏的一個幹部,官不大,大概充其量是個中層領導吧,不知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單位的一把手,結果上麵動了怒,下決心聯合審計部門對他進行了審查。那幾年機關裏腐敗問題泛濫,中央剛開始搞反腐倡廉,要是真仔細查,當官的十有**脫不開經濟問題。結果這位倒黴蛋也不例外,被查出來貪汙,似乎數額還被定了個不小,鬧到最後被抓進去是沒跑了,說不準還得吃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