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廣陵舊事四(1 / 3)

“你丟下盈盈一個人,自己離開了?”

站在蠻荒口處,沒有厲聲,沒有任何一點情感和語言上的波動,但每一個字都像是雷震,公為容控製不住地雙腳發軟,眼淚奪眶而出,無法麵對那一字一頓的詰問。那個‘丟’字尤其刺耳,把他整個人和現實不可控製地割裂開。

自公為容入山以來,憐天獨總是隨和無謂的模樣,他從未見過憐天獨如此震怒。不用抬眼去看,他也能知道憐天獨臉色有多麼難看,此刻眼中盛滿怎樣的怒火。

他沒等任何回答,越過公為容往蠻荒深處去了。

趨盈盈入山時憐天獨養孩子成性,給她做過一個小小的藏有廣陵地圖的螢石項鏈,靠著人身上些微遊走的靈力維持,能夠留下一個印記。

廣陵廣袤,不少地方都設有禁製,仙師祖留下的飛禽走獸在山林和原野不穿衣服自由自在,不少仙靈長出了靈智,是自己人,但身軀太過龐大,一不留神就有視線上的盲區,對小孩兒來說還是挺危險的。

憐天獨推己及人,考慮到小孩兒的頑性和活力以防萬一,在小項鏈上留下了一個簡易的護陣和尋蹤仙術。主要是對內,若有萬一螢石遇到危險仙術被激發,山中原野的靈獸注意到護陣,自然也就會驅趕猛禽自己避開。就算剛好趕到哪隻靈獸發情打架氣頭上,這個護陣也能夠維持到憐天獨趕來,不太可能釀成慘禍,沒想到這個小玩意兒竟在百年後派上用場。

憐天獨不知山中的師弟妹們現在什麼情況,遠在塵世千裏之外的長安炒房,那護陣是他年少時製作,時代久遠,手筆簡陋,主要也是針對廣陵之內的情況,未能隨機應變。小小的螢石內靈力所剩無幾,在蠻荒那種困厄之地一被觸發沒多久就徹底破碎,憐天獨甚至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順著尋蹤仙術,才發現指向蠻荒。

趨盈盈的靈力和修為在同輩中已算首屈一指,她也足夠機靈,應變足夠迅速。她原先本就受傷不輕,好在有憐天獨的護陣,讓她從絕崖岩上墜落也隻是受了點輕傷。趨盈盈在突如其來的絕境中來不及沉浸和怨恨,隻能迅速調整好了自己,將身上的氣息盡可能和蠻荒之物混淆一致,想方設法在獸潮裏撕開一個小口逃了出去。

她隻是欠缺了經驗。她還要活下來。

等憐天獨在山壁上從獸口中搶下趨盈盈時,她的右腿已經徹底被吞入鬼腹中,周身靈氣全無,護法碎盡,而人也因為失血過多,快要暈過去,隻是在硬撐著一口氣等救援。

趨盈盈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整個人像是小時候無數次坐在他的懷裏一般,盡可能地貼近他,才能汲取一些溫暖。憐天獨聽見她貼近耳朵旁極小聲地呢喃:“他明明看見我了。”

直至這一刻,所有不對勁的痕跡串聯起來,憐天獨無比後悔,他對每一次懷疑的放任和為自己猜測找出的所有借口,造就了此刻。

憐天獨之後才知道,為何公為容總對風蕪避之不及,最初為何不肯離山,又是為何對趨盈盈總是一副複雜的態度。

因為很久之前,導致公為容家國不存,國家覆滅的那位國師,出身風蕪。

公為容的不對勁開始不是在看到趨盈盈之後,準確來說,應該是在看到送趨盈盈來廣陵的長輩隊伍中的一位長老——趨盈盈的小叔之後,才有了種種跡象。

公為容離家時還小,除了對國師府中發生的事情印象深刻,對於其他事情並沒有什麼太深刻的認知。

國公夫人在知道自己的小孩懷璧其罪後,當機立斷拜托自己曾經有過一次救命之恩的仙長,拜托他將公為容帶入門派內修習庇佑。但出於多種考慮,國公夫人並沒有提起國內信教狂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