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同文八(1 / 2)

書同文牽著老黃牛,和小木人排排坐在莢中院外頭某一處角落的階梯上,小木人身無長物,身上連個口袋都沒有,大多東西都給李桑揣著,想說小輩兒出門晃悠沒什麼太多手段,氣息又弱,好歹塞著點兒東西壓陣保命,等出了陣再還給他。

好家夥,結果李桑突然離奇失蹤,現在朝不保夕的變成他了。

“這位,木人師”書同文似乎是想找個妥當些的稱呼來定位他,但想了想,仍是犯起了難,捉摸不定怎麼改口,於是幹脆改稱道:“木人仙長。”

九思者頭沉了沉,打斷他道:“瑤月峰下,我是小輩,叫我師弟就行。”

書同文從善如流改口道:“木人師弟,找到李師弟了嗎?”

九思者頗為怨念了擺了眼:“這周圍已經沒有他的氣息了,我多少猜到了點兒,不必擔憂,他應當沒事。”

一開始書同文找到停牲口們的圈子來時,九思者是沒打算理他的。

隔了一個陣法一具木身,轉專業到理論型的九思者靈思越發不靈敏,能靠感應出來的東西少得可憐,大多還是靠理論知識推理和抓瞎。在小輩麵前裝個相也就罷了,真正是做不到什麼手眼通天的能耐,否則身上也不必揣著這麼多的雞零狗碎。

類似於真正能排得上號的憐天獨、公為容,甚至於廣陵裏出名的偏科狂魔仇辛,平日裏出個門兩袖清風,到了門口隨手一抓,一把劍一隻筆就可通行天下,那是真正的蒼生不懼。

九思者做不到,他被書同文叫破,一下子心裏也很慌,可他看不出來眼前的青年是不是從哪裏抓到了馬腳,或者本身就會點兒什麼歪門邪道詐他一詐,他拿不準注意,就決心裝死。

一邊裝死,一邊掐著訣聯係李桑。他的銘牌寄了回去,不然此時的銘牌好歹還能起個通訊的作用。

可他接著裝不下去了,書同文大約也料定他要裝死,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個瑪瑙塊兒似的飾物,在他跟前晃了晃,道:“木人兄弟可以信我,有廣陵信物為憑。”

書同文道:“我一開始便是看到了李桑兄弟的銘牌才敢與你們同行的。”

小木人相也不裝了,一把從牛背上跳下來,往前靠了靠,整個木人身子貼在了瑪瑙的銘牌上,動作行雲流水得仿佛剛才那個被木製的身子卡成一幀一幀的畫像的人不是他似的。好在書同文也很配合,拿著瑪瑙塊兒往前遞。

那是一塊半個巴掌大,側身卻打薄成扁扁一片的瑪瑙,比起環佩,更像一片貴重的書簽。這麼薄的瑪瑙首飾上根本容不得一星半點的工藝,甚至下重了點兒的手,都得‘嘎嘣脆’地一刀兩段了去。可上麵卻鬼斧神工都刻了字,九思者要貼在上頭才能看得請,是個刻得淺淺的‘容’字,不細看根本看不拎清。

——這是一塊廣陵製式身份銘牌。

書同文輕輕晃了一下銘牌,刻字的凹槽似有流光輕輕流轉了一下。

貨真價實。

小木人問道:“這是誰的牌子?”

其實也沒怎麼,九思者就那麼平平淡淡的一問,像是有共同認識的好友相遇隨口一問,比寒暄更寒暄,沒話找話似的說說,可書同文卻一下子激靈了起來,總感覺要是回答的姿勢不對,下一秒準要出什麼事。

廣陵人脈不豐,弟子偏少,那是相對於其他門派而言。好歹地大物博,千把人總是有的,不然打掃衛生都打掃得很吃力。九思者不像憐天獨擔任門派男媽媽,和大多人都打得一手熟交道,也不像宋念念公為容職責所在管束廣陵門內,他一心學術,除了親近的幾個師兄弟,其他人頂多認個麵熟,要是再把名字供出來對號入座,那是萬萬不能了,再遠更是叫不出來。

他敢說死,書同文就算真把人告訴他,他也指定不認得。

而且九思者確實沒那個能耐隔著千年的歲月打散一段虛影,眼前的書同文千真萬確,是這卷中的一道虛影,而非意外之下的闖陣人。

書同文低著頭,像是在緩一口氣,最後想了想,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是我愛人的。”

九思者:“??!!”

九思者還真沒能想到是這麼一個答案。

書同文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木人兄弟放鬆些,我是個凡俗,快喘不過氣了。”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輕鬆了些。

書同文輕輕喘了口氣,接著有些為難地解釋道:“木人兄弟信不過我,無非是我一介凡俗,無仙緣無仙骨,驅使不了銘牌。”

廣陵的銘牌有些稀奇,其實前邊兒說‘每一個廣陵弟子都有’不大準確,更準確的應該是‘每一個廣陵弟子都會有’。

這小破牌不是人手一枚發的也不是入學就送的紀念品,是靠著廣陵門人自己一刀一工、親手做出來的身份象征。一塊銘牌,從初工到收尾,材料要自己選,雕刻要自己做,打磨拋光,刻入字牌,嵌入廣陵特製手法,全都得靠自己自力更生,最後結出個什麼玩意兒來,也全憑自己本事和審美,怨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