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趨奪除外。
想獲得周圍人的喜愛是大部分人的常情,隻是對於趨奪的立場而言,趨盈盈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法改正什麼,她從出生開始,對趨奪而言就是一場‘爭奪’的災難,而她隻有被剝奪的立場,趨盈盈天生就沒辦法被趨奪喜歡。就算是仙山聖地也沒辦法管束一個人的心思,你沒辦法讓趨奪變得大度慷慨,讓她變得不像趨奪,她生來野心勃勃,不樂意品嚐被剝奪的滋味。
若是趨盈盈和趨奪兩人的生活重疊在一塊兒,無論怎麼看,她們的生活日常都應該是趨奪的憋屈史才對。
趨盈盈癟癟嘴心說:才沒有。
趨百味常年在外奔忙,山中由冷一茹和多個風蕪長□□同協理,平日裏擠不出太多的時間和女兒黏膩,趨盈盈又是這樣貴重難得的珍寶,輕易不好擔待,冷一茹便將女兒交由最為信任的趨奪照顧。
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趨盈盈的房間就在趨奪房間的對邊,兩麵同時開門,山風的氣流能同時將屋裏的人吹個對穿。
風蕪家族產業式管理,趨奪作為風蕪山的大師姐還得教導初入門的弟子們基礎劍法和功課,算山中入門子弟的半個老師。趨奪上班趕工,除了趨盈盈這個小的,平時還要帶一帶眾多初入門的小弟子,不可謂不分身乏術。風蕪山的早課上,趨奪在中間的高台上模樣死板地重複架勢,一比一劃照演教科書,底下密密麻麻的弟子們拖拉著模仿。趨盈盈開慧後就被迫提前上課,生無可戀地拿著劍跟大家夥兒一起跳那蹩腳的劍舞,排在高台的腳邊近距離觀看趨奪臭臉。
趨奪每日負責管她兩個時間段——上午和下午,基本都是上課。
晚間趨盈盈下課休息了,趨奪卻還沒能脫身,還有大堆的事務要跟領導打報告等審批,於是馬不停蹄地趕往‘山中歲月’樓閣上,月上中天了才結束。趨奪要求趨盈盈將當天的功課做好,睡前擺在門外,她回來的時候看到課業撿起來就順手改了,點一點一天未處理的事務,然後才能落榻休息,第二天晨未亮時又得起身準備一天的課程。
若趨盈盈躲懶,她沒找著當天的課業,趨盈盈是絕不可能靠撒嬌耍賴人情常理躲過去的,哪怕三更半夜睡得正沉,理由花樣百出又合情合理,趨奪也會把人晃醒讓她把事都處理好了。
事不過夜,這也是趨奪的規矩,既然她負責盯著趨盈盈,趨盈盈就得照做。
哪一天趨奪回來得早,碰上趨盈盈去外頭找同門頑了,趨奪便起身去找人,然後在不遠處盯著,等到了時間,便把人拎回房中,硬是押著她歇息去。
趨盈盈的成長史背後總有一雙叫做趨奪的眼睛不錯眸子地在盯著,盯得她如芒在背,又覺得窒息。
因為盯著她的眼睛並不是什麼溫和的姊妹或者長輩,隻是一個冷冰冰的、沒有表情和情緒的偶人。
自她有印象以來,趨奪從不會對她笑一笑,不會對她溫聲,也不會有那些麵硬心軟的語重心長,她隻是收到了任務,然後執行任務,絕不出錯,自然不會有額外的補償。
趨盈盈小的時候不是沒嚐試過跟她撒嬌,繞著她轉,把所有自己喜歡的小玩兒意兒都送給她討好她,想得到這個不苟言笑的姐姐的一丁點兒的喜歡。也曾在小夥伴中間隱晦地覺得長麵子,她姐是管著所有小雞仔們的老大,天天管教他們,教導他們的功課,而她是這個冷冰冰的‘領頭’唯一關照的妹妹,一山之長的父母麵子都沒這個血緣不親的姐姐大。
趨奪注意到了,就把趨盈盈叫來,跟她掰扯開來細細地講,講她出生前,講她的父母,再講她自己,末了總結道:“所以別白費勁了,我是不愛你的。”
趨盈盈兜頭的冷水一下就澆了下來。
可即使如此,趨盈盈還是控製不了自己,仍覺得這矛盾並非不可調和。畢竟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隻有趨奪一直在旁陪著她。有不懂的功課,她會很細致地教,從沒有不耐煩;趨盈盈夜晚怕黑,她就會徹夜站在門口守著趨盈盈睡下,並不敷衍;趨盈盈有想要的東西,在合理的情況下她也都會想辦法給趨盈盈爭取來;每一次闖禍,也都是趨奪給她補的簍子,還不和她的父母打報告邀功。
當一個人所作所為都能濃縮成一句明明晃晃的——為你好,還不說出口時,她的鋒利言辭便能夠軟化,減去了幾分可信度。世人相信心口不一,卻不太愛信世上竟有人是心中私情和所為竟能分得明明白白。
趨盈盈就想,她一定是說得狠,說完就後悔了。趨盈盈自覺體諒,跟在趨奪的屁股後邊亦步亦趨,想來想去,又不爭氣地原諒她了。
趨盈盈覺得時間長了,再冷的冰也會隨著溫情被春風吹化,她便想:等她以後後悔了,一定要叫她給我道歉才行——我多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