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茵醒來的時候默默收拾好自己,隨手往旁邊一拽,把伏在身旁休息的小朱雀兜在背簍裏,背著它走了出去。可能是因外麵的風聲,煉星最近安靜了許多,本身就藏在深山中,走動的人一少,周圍就隻剩下寂靜的風聲。這些民居像是遺落了的文明,藏在深處不知淌過多少年月,到處結了滿泥灰的石塊長了漫過地麵的青苔。
本來地方就不大,她們縮在深處的角落裏,走動的人也少,撤了幾個人之後更少了。估計是仗著契印,看守她們的人從十一人變成了五人,其中還有個早死了的。
那是個穿鵝黃顏色衣服的姑娘,估計是煉星內部的凡俗家人,有天吃東西的時候沒注意,吃的糯米團,又糯又不好下咽,給一口噎死了。水壺就在她手邊,她本來咳著咳著也都快通氣了,可惜廣茵剛巧路過,站在門外觀察了一忽兒,板著她的腦袋挪走了她的水壺,就這麼斷了氣,臨死時仍死盯著廣茵,那暴瞪的雙眼別提多可怖。
她是暴死的,執念強烈,奪就把她的執念放到神思中來,抹去了她這段記憶,讓她的魂思仍以為自己活在世上,幹著自己的事。而肉身在奪有意的引導下仍該做什麼做什麼,廣茵給她擦了粉,又給屍體上澆了點兒朱雀血,定時來給屍身掩飾,這麼一晃兩年多了,竟也沒什麼人發現。
那姑娘做什麼是由奪在神思裏影響操縱的,並不會妨礙她們倆。
廣茵跟著她,走到了她們居住地的外邊。
奪頭靠在背簍上,懶洋洋地朝外邊看。
奪借著神思給她傳音:“如果他們傳得消息沒錯,煉星這些人是被大門派盯上,外麵都在大規模的搜捕煉星之人,這裏被發現隻是遲早的問題,我們隻需要等待。煉星說到底也隻是接了蓬萊秘法的宵小之徒,色厲內荏,自身沒什麼底蘊和底氣,抗不過的。”
他們一路走到了祭壇外,祭壇不使用的時候開著禁製,沒人能靠近,自然不需要人把守,短短的幾步路廣茵走得氣喘籲籲,險些接不上氣。她把背簍摘下來放在地上,裏邊的小鳥探出頭來,隔著禁製伸長了脖子,看見祭壇裏冒著盈盈的光。
廣茵說:“你要怎麼把消息傳出去?”
奪說得沒錯,她們確實要等一個機會,如果這塊地方暴露,引來那些大門派的人,煉星的高層肯定要先把朱雀轉移出去,想要轉移它,就需得短暫地解開禁製,它會有一段能夠自由活動的時間。但這個時機又必須趕在那些真正的大門派發現之前,廣茵自不必提,本來就沒多少價值,屬於煉星中人,獸奴的身份不可能為名門正道所容,而奪本身雖有價值,但若落到這些人手中,跟另外一個煉星可能也無甚差別。
所以她們把握的時機需得非常巧妙,僅能在他們真正的位置被發現以前一點點時,晚了,雖說不定能逃脫煉星,但也無非是死於大門大派之手,就算免於身死,也無法自由;而早了,給煉星中的人發現了,失去大門派的掣肘,他們有了喘息的時機,被發現抓回來隻是遲早的事。
這個時間點必須抓在她們手中,由她們引導。
奪把頭收了回去:“照今天新換的人看,他們派人駐紮在附近的村落了。”
身後看著她們的姑娘忽然站直了身子,頭也不回地往祭壇外離開,直出了煉星的地盤之蛙。
廣茵不用看也知道她會去向哪裏:“去外邊認個眼熟?”
奪懶懶地點頭:“她是凡俗,人死了,身上就不會沾染其他的氣息,混雜在村民中看不出來的。”
廣茵看著她離開的方向良久,不知想些什麼,末了,又把背簍抄起來,三步走一步歇地背了回去。
日子又是這麼艱難地挨了下去,她們都在等著那個時機,等著山腳下的人靜默無聞地“無意”聚集在這裏的時刻。估計是被大門派盯上,煉星裏收斂了很多,不敢再大範圍的抽取凡俗的生機,製藥的量變少了,奪也能歇了口氣。它不再需要那麼多的生機來彌補,廣茵喂食的間隔也越來越長,身上那些傷處的粉色肉芽終於能好好地長平一回。
有一夜她沉在睡夢中,夢境裏她乘船順著江流遠馳了千裏萬裏,隻可惜眼界太少,從未見過,沒有閑思想象,以至於此刻的夢境中千裏萬裏都是一樣的景致。這是她自己的夢,沒有奪,難得有這樣一刻安逸又愜意之時。
還沒等她愜意完,夢中的邊角突然被撕開了一個裂口,跟她有著相近麵容的女孩兒從裂口中走了進來,她走到廣茵身邊就把她往奔騰的江流裏推,聲音焦急道:“快醒了,山底下來了大人物,這裏被提前發現了,人馬上就到。”
廣茵背後冒著冷汗,整個人一激靈,醒來後立馬翻身下床。屋門外,那個供奪驅使的姑娘已經從山外趕了回來,無聲地站在那裏。
廣茵抄起背簍,低頭想了一會兒,往背簍裏塞了個平日裏縫來備用的紅色鳥娃娃,仿著平日裏奪的模樣從背簍頂上漏出幾縷紅色的赤羽,就好像真的奪藏在裏麵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