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叫那個姑娘進屋,撩起她的衣裳——為了防止屍身腐壞,這個姑娘的內裏被她掏空了大半填充了棉布,她把姑娘的腹中的不少布料扯出來,掏出了一個大洞,把奪塞了進去。
奪瞪了她一眼。
廣茵說:“你去邊緣等著,解了禁就往外撤。”
姑娘站在那兒一動沒動。
廣茵又說:“你不到場他們不會解禁的,解禁時我大可偷偷放下背簍自己跑,他們隻要你,大禍臨頭,他們不會特意去追一個獸奴。”
那姑娘還是沒動。
廣茵抬頭看了腹中的它一眼,奪的心中莫名就冒出了千絲萬縷的恐慌,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警告它,如果這時候不跟緊了廣茵,她們的命運也會在此刻分道揚鑣了。
然而千絲萬縷的想法跟不上催促的命運,門外響起了急促地敲門聲,廣茵抄起背簍,轉身推了她一把,死去的軀體太過僵硬,抬了抬手卻沒能抓住離開的人。
外麵的人喊說出事了叫他們快點走,廣茵大聲應和著,外麵的人群嫌慢,衝進屋內包圍了她,左手一個右手一個的把人抓走了。屋內的姑娘往裏頭躲了躲,誰也沒看到她,直到那些人走得遠了,屋內剩下一片荒涼。
活人的氣味在這間屋子消散後,整個空間隻留下禽獸的腥臭味,好似從前往後,這間屋子裏關押著的隻有一隻,泥灘似的,動也動不得的小鳥。
後麵的劇情就和憐天獨從和真人那兒聽到的差不多,他多半也猜到了,煉星前腳解禁,藏身著奪的姑娘便頭也不回的離開,而帶著廣茵的煉星之人還沒能離開,廣茵剛打算跑人,動作太快的瑤月尊者和趨百味已經到場了。
廣茵也是從那時候才知道,煉星的那些人能算什麼仙呢?手裏有一點蠅頭,最多能使喚得動她們這些走到了末路的可憐蟲、偏偏愚昧無知的凡俗百姓罷了,再多的,都高攀不起了。
他們在這裏苦苦掙紮,真的就隻是在養豬人的手裏掙紮著的肉豬而已。
煉星什麼都不算。
真正的仙人想讓他們煙消雲散,連抬眼皮子都嫌多餘。
可能是看她隻有小小的一團,縮起來隻剩個骨頭架子,身上都是傷處,又單薄又可憐,他們沒對她下殺手,先是問了她幾句話。
縱使一身血肉剮盡,奄奄一息得隻能趴在地上發抖,可頂著眾多仙人的威壓在身,她卻仍能抬頭。她身上有朱雀的血肉,蓋著朱雀的氣息,身上還掉下了幾縷赤紅色的羽毛,神獸血脈的氣息圍繞著她,蓬勃著生機。
那個為首的麵容和藹的仙人湊近了她,十分溫柔地捋順了她的頭發,問她叫什麼。
廣茵蓋上眼睛,低聲說:“奪。”
她低著頭,聽到大地的心跳聲:“我叫奪。”
打著顫的身子終於不抖了。
問話的仙人和站在最前麵的仙人對了個眼神,他問了一句願不願意和他走,他至少能夠先治好她身上的這些傷口,廣茵等了很久,才肯點點頭,抓住了趨百味寬大袖子的一角。
她實在是太瘦小,一個袖袍幾乎都能把她罩嚴實,趨百味脫下外袍把她裹入其中,帶著走了。
他們前腳剛要起身,空氣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泛起了一層一層蕩漾開的漣漪,整個夢境都震蕩起來。
廣茵回頭去看。
四周起了波紋的漣漪無聲漫開,周圍的空間像是靜止了,所有人一動不動,萬籟寂靜之下,隻有剛剛回頭的小女孩兒抬起了眼。
周圍所有的人做出同一個動作,所有的麵孔變成同一張臉,四周的環境也不再是煉星那天坍塌的祭壇旁,而是變成了一片空白的虛無。
虛無之下,穿著紫色輕紗的女子奮力向前,伸手一掙,抓住了穿著絨服劍裝的女子的手臂。
一個劍眉星目,一個麵色倉促卻帶著不減的嫵媚與柔情,兩種風格兩個世界的人生塑造成的兩個人,此刻站在一塊兒,竟能發現彼此有兩三分的相像。
趨奪看著抓住自己手臂緊緊不放的人,她像是剛從什麼困境中掙紮出來,因太過匆忙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可怕,隻有瞳孔冒著不滅的火焰,燃燒著光。她抬起頭,明媚的臉上一片怨毒,她像是毒蛇像是詛咒,親吻在趨奪的手臂上哀哀戚戚地說:“你別想你別想”
你別想一個人再走了。
趨奪低下頭,親吻在她的發間,說:“醒得真快。”
下一瞬,她輕輕推了女子一把,那女子的身形本就飄忽,被她推了一下,徹底消散在空氣中了,消散之前,她麵上還留著那種不可置信的神情,像這些年對她不可置信的怨恨。
趨奪說:“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廣茵走後,一切場景煙消雲散,隻留下那個帶著紅色娃娃的背簍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趨奪走過去,從背簍中挖出那個縫的有些過分難看的紅色娃娃,小心的搖了搖:“憐天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