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天獨訂下了目標,然後像千萬個躊躇滿誌卻僅止於矢誌然後開始鹹魚而逐漸變得無所事事的青少年一般,訂下目標後就把目標供了起來,計劃再沒有任何進展。
他一邊喊著‘我要談戀愛’,人家真看上他想來點什麼發展的時候,他又感覺這不對那不對,跑得比誰都快。目標口號空喊了許久,有賊心沒賊動力,一喊就喊到了他快一千歲,徹底變成超齡剩男了。
憐天獨自己還好說,自身條件擺在這,長得俊,能力強,出身好,人緣廣。要說這近千年沒什麼人有心思巴望他這倒也不太可能,隻是憐天獨看小說毒草印象根深蒂固,他對愛情的幻想脫離實際,老想著蕩氣回腸的故事和刻骨銘心的開頭,故事的最開始總要有人自未名之地逆著光風塵仆仆而來,在錯身相望間兩兩對視,一見傾心。
可故事畢竟是故事,哪知道天底下所有人的相遇除了你引薦我我引薦你就是隔壁商鋪的二搭友今天提貨撞到了一起,風塵仆仆來的人腳上漚了幾天沒洗的襪子裏不慎掉進了一塊硌腳的小石子,怎麼蹬都蹬不出來。
大部分情愛的初章都是從雞毛蒜皮開始,小說那都是渲染過後的,當不得真,憐天獨卻不信這個邪,這不就活活給耽誤了,可見小說確實害人。
也有執著些的人不信邪,畢竟憐天獨的條件確實很好,不想輕易撒手的人多,企圖以漫長的歲月溫暖這個熱愛幻想的靈魂,把一見鍾情的歪苗拔到日久生情的田裏來。
可惜憐天獨的道途旨在‘入世’,他蹲在俗塵裏經曆東西的時間遠遠遠超過呆在仙門中的時間,而且都是些凡俗們的無聊故事,不涉及仙身,重頭當個凡夫俗子。想要日久生情,就得先陪他在這些漫長的故事中曆經風波。
然後幾年下來,風波經曆了,人也嗟磨了,磨蹭在俗塵中道途不進則退,頭禿得愈發像個社畜,回過頭一看,旁邊的狗比就是吃這一路的,道途與日俱增,混在凡俗之間如魚得水,賣菜的大爺都肯讓他多順個苞米,而這人還在那頭也不回地充當中央空調,對待身邊人就和普度世人的佛祖別無二致。
春風溫暖了全世界就是吹得身邊人需要愛滋養的皮膚皸裂,誰受得了這個?沒多久拍拍屁股走人了,拍完了屁股還覺得自己做的好像哪裏有點兒不得勁,畢竟人哪哪都不算虧欠了,於是末了還要總結一句‘他很好,是我執著’。何止憋屈。
須臾的冷色調一時勾動人心,可惜難以天長日久。
又一次企圖感化這個做著傑克蘇夢的中央空調的人看清現實離開後,憐天獨抱著腿坐在屋頂上對著月色長籲短歎,再一次慶幸自己道德尚存沒心思搞內銷,否則幾回下來他在廣陵中的人設形象都幻滅了。
他這麼個心態,再和熟人搞曖昧以上的關係傷害情分,容易被害風評,而凡俗的歲月太短,憐天獨雖想體會刻骨銘心的愛情,但頂多健康分手,不想be。
思來想去,可能他就是那種天下為公的大俠主義風範,適合與路過的沒什麼道德感的俊俏魔道中人來一次天雷勾動地火的短期戀愛,在你儂我儂時因政見不合理智分手,等老了再把這段藏在記憶深處的風月拿出來咂摸,憶往昔對月空流淚。
憐天獨:急求沒有道德的魔教中人采擷我這朵嬌花。
當然他也就是半夜惆悵隨機感歎,等天光一亮,什麼愁思暖絮都被曬化,背上小鋤頭,扛上大寶劍,新的一天又是勤勞的社畜一枚,有海一樣的雜事排在麵前。
他遇上那個命定中的魔教中人時恰好九百九十歲整,剛過了他的生辰。一個棄嬰的出生日期難以考證,便以和真人撿到他時的日子定以生辰。
仙門長壽,他生辰這一日也未必會回廣陵,但如果在外,大多都會專門空半天的時間出來回信。他生辰這日,所有的信道一定是最準時的,天還沒亮,四麵八方的賀禮與問候信先行一步,生的熟的半生不熟的,哪怕是為了表麵工程,這點兒東西都不會省,傳信能塞滿一小間屋子。
憐天獨一一看過後便逐個回信,也算是個不小的工程了,熟練工做得快,隻消半天功夫,生辰這天還挺勞動的。
他一路看到尾,發現自己的至交遏空和尚早幾天便已給他發過一封件,先是問候了幾句,又詢問他在世外見多識廣,有沒有什麼更為牢靠的封印術法,最好是那種自帶鎮魔效用的,加之他生辰將近,多加問候,若是路過附近,邀請他到雷音寺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