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天獨笑了起來,他也輕聲道:“嗯,我愛你。”
哪怕那不是他的愛意。
蠻荒是天道墮道之始,是當世最大的一塊天道碎片,蠻荒之地隔絕當世,到處充滿了混沌與顛覆,秩序和規則在這裏起不了任何作用,越往深處,這種顛倒的感覺就更加直觀。
憐天獨帶著明滅一路深入,越後後,常年不見五指的蠻荒竟像是落雪似的,紛紛飄起了白絮。
憐天獨來去蠻荒也不是一回兩回,年少時心比天高,來蠻荒倒賣仙草靈物頻繁得甚至能辦張會員卡,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蠻荒之內沒有法則的束縛,自然就沒有天氣一說,更別說雨雪天候,連這常年的黑色也僅因為太陽光無法觸及,並非黑夜。
明滅趴在他背後昏昏欲睡,溫度驟然下降,冷得她一激靈,迷蒙著著開眼睛查看四周。
明滅眼睛眯成一條仔細看,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說道:“這不是雪。”
有一片白色的飛絮快要落到憐天獨眼前時,明滅稍微抬起了一點身子,伸手撚住那片‘飛雪’,夾住的飛雪不能觸碰,碰到她指間的一瞬就化為更細碎的流光紛紛往後退去,好似她抬手碰碎了一片雪。
明滅說:“這是光陰的碎片。”
“準確一點來說,這些是眾多死者生前某個片刻的光陰,”她摘下了兜帽,那些飛雪和風仿佛開了眼認清了眼前人,竟紛紛主動避開了二人,從他們身後穿過,兩人穿行在流光之間,宛如世外“按照俗世的說法,這就是所謂的‘靈魂’。”
蠻荒以內法則無效、常識不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憐天獨問她:“蠻荒以前也有這些嗎?”
明滅點頭:“也有,不過要在蠻荒最深處,離當今天道最遠的地方。這兒離最深處還遠,能見到這些碎片,大約是最深處的靈魂溢出了。瑤月尊者當就在那兒。”
憐天獨問:“和我師父有關?”
明滅想了想:“說有也算有,這也算是他道法的具象,他想要打散這些具象,讓一切回到最初。”
明滅道:“這已經算是比從前少了很多很多了,有比這更壯觀的時候。”
憐天獨沉吟了片刻:“他的道法?”
明滅扭頭看他,奇怪問道:“難道你至今還認為瑤月尊者真是‘自在’道途上?”
憐天獨搖頭:“後來有過猜測,猜不出來。師叔們從他證道那一刻起就見證了他這一路,未覺出異常,也從未見他有改道的想法和研究,隻覺得我異想天開。沒頭沒尾的,我就不知道了。”
明滅兩邊掐他的臉:“你倒是敏銳。他在‘這一次’的你們不知道時悄悄改行的。”
憐天獨挑高了眉毛。
明滅不理他:“叫他自己跟你說去。”
憐天獨隻笑。
他問明滅:“不曾飛過高空,不愛入仙門,又說自己是凡俗,你此前大約沒來過蠻荒?卻對蠻荒挺熟悉的。”
明滅聽了,揉狗頭似的把他的臉擠做一塊兒:“你又套話。”
憐天獨被她擠著臉,聲音走了形:“不是套話,隻是想知道。”
明滅放了手,歎口氣:“你這探究欲倒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上挺旺盛的。”
明滅說:“你猜得不錯,我沒主動來過這兒,但我出身自蠻荒。”
她說道:“這兒是我的誕生之初。”
明滅轉頭看向憐天獨,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你之前不是篤定我不是人嗎?猜出來啦?”
憐天獨悄悄地朝身旁瞥了一眼,看她笑嘻嘻的的確沒有生氣的模樣,才點點頭道:“嗯。隻是不知道是哪一種。”
明滅問:“什麼?”
“不求仙骨、不問仙緣、不修道途卻有道果傍身”明滅和他此前接觸過的認知不一樣。所有人的道法立於道果之上,而道果又需一路的道途求證得果,這是一條漫漫長路。唯有明滅仿佛一開始就站在終點,她不需仙緣仙骨追求道途,更不用道途就有了道果,像是一個問題,隻有解答,沒有這一路上追求解答的過程。就算她是天賦異稟的神物仙獸,那總也要有一個過程。除非憐天獨說:“除了道果本身,我想不到其他。”
“什麼嘛,這不是挺機靈的。”明滅又去揉他的臉,憐天獨有些不舒服,皺起了眉,但卻騰不開手去阻止她。“難怪你對我所謂‘親生’後來又說沒什麼聯係的說法接受良好。”
憐天獨又道:“可接近於塵世,又或者說接近人的道途聞所未聞,和我師父有關,我想不出答案。”
他問道:“所以,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