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沒關係的(2)(1 / 1)

鈴鐺的性格也像女孩子,沉靜內向溫柔善良,他對我很包容,時時處處讓著我,從不跟我和其他人爭辯,我和其他人不願幹的活他總是默默地幹了。比如,我們大家住著的房子裏的衛生,別人都不願打掃,他就趁我們午休或早上都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悄悄地幹了;有時,衝涼房裏的下水道堵了,別人告訴他一聲,他立刻就去疏通了;有時,他正在洗衣服,一些比較懶的工友看見了,便把自己的衣服也扔給他洗,他也不拒絕,我實在看不過去,叫他別洗了,他總是靦腆地笑笑,柔聲道,沒關係的。采石場的工友們都說,像鈴鐺這樣的小夥子,又好心又帥氣又聰明,將來也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姑娘嫁了他。就在大家都熟悉了鈴鐺渾厚慵懶的歌聲與靦腆溫柔的笑臉的時候,鈴鐺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變得精神恍惚失魂落魄,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吉他擱置很久也不見他拿起來彈過,隻要有空他就往工地上跑,等我們到了工地上時,又並不見他拉了多少石頭,大部分時間隻見他一個人坐在山腳下望著白色的岩壁發呆。我看他有點不對勁,私下問他怎麼啦,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麼事。他抬頭望望我,靦腆地笑笑,輕聲道,沒有,沒事。我說,沒事你幹嗎丟了魂似的,整天都心不在焉?他低下頭不說話了,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轉眼到了夏天,我和鈴鐺在一起幹活也有兩年多了。一天傍晚,吃過像往常一樣粗糙的飯食後,鈴鐺跑到采石場裏集體睡覺的房間對正在就著昏黃燈光看報的我說,飛鴻,今晚你去加班嗎?我頭也不抬地懶懶答道,不去。鈴鐺哦了一聲,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即離去,而是在房間裏東摸摸西看看,似乎要找什麼,又似乎在留戀什麼。我覺得很奇怪,便問他,你在幹嗎?你不是要去加班嗎?鈴鐺像突然醒過來似的,站住腳道,哦,是,是,我現在就去。望著鈴鐺走出房間的瘦小背影,我無奈地搖搖頭,想,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了。不久,我洗完澡就睡覺了。正當我深深地沉迷於與周公的約會時,外麵忽然響起一陣喧嘩聲,還有像電視劇《聊齋》片頭那種嗚嗚叫的狂風怒吼聲以及巨大的雨點打在地上劈劈啪啪的聲音。我從美妙的約會中驚醒過來。這時,一位頭發淩亂的工友從外麵衝進屋裏,用一種變調的沙啞嗓音叫道,大家快去看看,鈴鐺被石頭砸了,一隻腳隻剩下筋骨連著,滿地的血,好恐怖啊。我呼的一下掀掉被子坐起身道,你說的是真的?那工友以壓抑不住的興奮口氣答道,是啊,他們正用板車送他去醫院呢,你若想看的話就趕緊去,遲了就看不到了。我飛快地套上褲子,跳下床,上衣也沒穿就往外跑了。我瘋狂地向工地跑去。我們住的地方離工地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路上,我不停地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雨下得很大,把我的頭發、眼睛、身體和褲子都淋濕了。路麵坑坑窪窪,到處積滿了水,又長又鬆的褲腳三番五次地卷起,又三番五次地掉下,差點將我絆倒。不知哪隻鞋子(人字拖鞋)的其中一根帶子斷了,我幹脆把兩隻鞋都脫下來抓在手裏,赤腳跑步前進。光腳踩在地上,涼意立刻從腳底直湧到頭頂,我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噤。驀地,迎麵走來一幫人,領頭的拉著一輛我和鈴鐺平日工作用的雙輪板車,其他人幫著在後麵推。我愣在原地,兩隻腳像釘子一樣釘在了地上,渾身一動也不能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