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顏似攏上霜雪:“不如任他一箭穿了我,縣主自可再找稱心的夫君褻玩。”
惜玉:“……”
且聽聽這話,含譏帶誚的簡直能出水了,男主你不是很能忍的嗎,難道要崩人設了?
她一時無言。模糊間,眼前青年的身影和另一個小身影逐漸重合。
係統給的【劇情碎片】以夢境為介質,讓她看到不少他的過去,孑然一人在世間艱難求生的孩子,流落街頭,被人欺淩,他嗬嗬大哭過,低聲哀求過,小小的身影,瘦且單薄,身上總是帶著傷,匆匆跑過街角,活像一隻不慎闖入紛擾人世的小獸。
初時隻要一個饅頭,他就肯乖乖跟在那些人的身後,不管對方說什麼,酣圓大眼始終都是亮晶晶的,盛裝著九天上最純粹的星光。
後來,這星光就逐漸黯淡下去了。
惜玉拿手托著下巴,看著如今長大的那個背影,當年那個孩子,總歸是平安長大了,雖然也長歪了。
“為何不答話?”鍾衍半偏過頭,觸目可見高挺的鼻梁和流暢的下顎線,鬢邊垂發,係帶飛揚。
惜玉搖搖頭:“…沒什麼,想救就救了。”
因為我想救你,所以救了,就這麼簡單。
馬車忽停了一瞬。
鍾衍微微抿緊唇。
“為什麼?”就算她再蠢,如今也該知道他的別有用心,知道他那些體貼示好都是偽裝後,她還肯豁出命來救他?
從小在市井裏打滾,他自認看盡人間百態,一張張令人作嘔的醜惡嘴臉,可世上…竟還有她這樣的人?
為什麼?
這話惜玉也曾問過自己。
隻因為他是男主嗎?
——不是的。
情之一道,她就是個蠢材。
一片花瓣正好落在唇角,惜玉下意識地嚼進嘴裏,聲音便有些模糊:“這個世上,總有人真心希望你活著。”
雖然模糊,但卻堅定。
青衣布衫,他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前,與那雙潑墨似的深瞳對上,昔日明明是最熟悉的臉孔,如今卻有些陌生起來。
惜玉:罷了,老子認栽。
“你想笑就笑吧,”她擺擺手,掩飾般的動作又急又快:“我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往常看那些……話本子還總是嗤笑別人,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犯傻,傻到透頂。”微撇著嘴:“當真是色迷心竅,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聽到那後半句,青年竟微微掀起一點唇角,胡亂揮舞的手被他冷不防握住。
“嘶,輕點兒輕點兒。”那五指當真下了狠力,她被盛氏那一扁擔砸得還腫著呢。
長眸暗了暗:“活該。”
聲如白玉擊石,又低又沉。
惜玉:“???”媽的,這男的怎麼這副德行啊!我發誓我後悔了,不該救你!
雖如此說,他卻從袖子裏掏出一瓶藥油,倒在她手上,開始由上至下小心地按摩推開。
熱意經由手指落在白皙的肌膚上,青年眼睫垂掩的模樣,更襯得五官完美無缺。
惜玉:“呃,其實……也不是很疼。”
他揚睫,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反湊近了她的手腕,輕輕地吹氣。
惜玉:“……”
“還疼得厲害?”
“不……”
“既知如此,以後就不要自作主張。”
惜玉:……你這個爸爸教訓女兒的語氣,你……
順便給她的膝蓋上完藥,鍾衍把藥瓶扔給她,隨手折下一枝花別在她的鬢邊。
指尖輕擦過耳廓,惜玉微微一愣,本能要伸手去取,他隻管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大有你敢摘我就把你扔這兒的勢頭。
惜玉:慫。
關於花朝節,其實有個故事。
曾有一男子不敢表達所愛,眼見心愛之人即將嫁作他人婦,她生平最愛花,男子便強忍心痛為她摘最後一次花,不慎摔下懸崖,誠心感動花神司主,花神便賜他鬢邊花一朵,讓他拿去送給心上人,她得到了花,終於也懂得了男子的心意。
惜玉半眯著眼,頭一歪一歪地,打起了噸。
那杏花瓣總落在她的嘴裏,一路上也不知被她吃進去多少。
看著她無意識咀嚼的動作,青年的眸光一暗再暗。
真這麼好吃嗎?
漸漸地,林子終於到了盡頭,外麵,又是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