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京畿轄下一處鎮子。
依山傍水,風景宜人,不少勳爵府第在此建有別莊私產,甚者直接開門做起生意的,隻要按時納稅,上頭並不阻攔。
南安侯府也有一處宅院在此,說來好笑,這宅院原是南安侯背著夫人金屋藏嬌之地,正是宋紈生母周姨娘。後來周姨娘抬妾進府,宅子就空置了。
蕊珠伴隨行的護衛早早到了此處,卻不知惜玉一行為何遲遲未到,正是倚門發愁的時候,終於等來了人。
見主子一身狼狽,蕊珠嚇了一跳,顧不得多言,忙把人迎進來,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好生梳洗一番,看到惜玉手臂和膝蓋的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縣主,這是?”
惜玉拿出早就想好的說辭:“沒什麼,半路上碰到劫道的了。”
“劫道?!皇天菩薩!”蕊珠可沒那麼淡定,簏子“啪”掉在地上,要是縣主出了什麼事,自己這條小命怕也要丟了!
這麼一想,她可再也拿不穩簏子了,到底是半路過來伺候的丫頭,相處了幾個月,到這會兒,蕊珠心裏仍隻想到自己。
人與人要交付信任,原來這麼難嗎。
洗漱過後,蕊珠遞上了邵陽公府的花箋,秋子衿娟秀的字跡,惜玉囫圇讀懂了,大約是說原定於明日的邀約須延遲兩日,至於原因麼,上頭寫道諸花隻開不落,非是賞花吉時。
惜玉:“……”我不李姐,但是深表操蛋。
她們文化人賞花,光開花還不行,還得等到落花,半開半落,她們管這叫有意境。
惜玉:“……”花作了什麼孽。
不過秋子衿的情商確實高,改時間吧,還知道找個風雅的理由,讓那些自視甚高的貴女連拒絕都不能,誰願意承認自己是一個不懂風雅的低級人物呢。
此刻,高情商的秋大小姐正倚在別苑長欄上,臨水自照,風吹衣袂若神女,身邊坐著素日與她交好的一個貴女,撚著白子,盯著一盤殘局,正在苦思冥想。
“你怎麼突然推遲日期?不怕得罪人嗎?”
秋子衿微微回過頭:“我以為你在解棋?”
“……”
對方赧然放下白子:“輸便輸了,你的棋藝,我總歸不能及。”
“及不及,未試過怎知。”
看那貴女一臉不敢試比不上怕丟人的神情,秋子衿淡淡一笑,為她解惑。
“貴客無暇,須候兩日。”
“貴客?是誰?”
神女抬頭望月,芙顏上泛起淺粉,再無一言。
惜玉這邊,用過晚飯,隻聽外頭人聲漸沸,原來花朝節將至,鎮子上有一場熱鬧的燈會,時下凡年輕男女,絕不會不赴此約。
要說節日終在民間,若是貴族來辦,不過賞花賞景,詩詞歌賦,再講究什麼男女不同席等虛禮,難免有些倒胃口。
正好考試推遲了,對這場民間之樂,惜玉這個貴女中的學渣簡直躍躍欲試。
蕊珠:“不,您不想。”
可真是頭禿啊,按理說經曆了劫道,又受了傷,縣主這會還不肯在家好好將養,竟還想往外頭跑。
真真是個祖宗托生的。
惜玉捏捏她軟乎乎的臉:劇情的車輪滾滾而來,你一個小丫鬟擋不住遼。
最後議定,必須蕊珠和護衛隨行保護,她才能出去,否則自家忠心的丫鬟就預備著投繯了。
好叭!
她不反對多幾個人跟著,過節嘛,人多才有意思。
蕊珠:“可要請姑爺一道?”
惜玉:“……”
她想了想:“問一問無妨。”
蕊珠回來說:“房裏沒見人,晚飯也沒動,姑爺…好像已經出門了。”
“那不用管了。”
惜玉本來也沒抱多少希望,既然鍾衍到此是有目的的,自然也會有所行動。
雖然還不知道有關他的那部分未知劇情究竟是什麼,不過可以猜到,他背後絕不簡單。
難怪小說後期,男主起勢這麼容易,短短幾年便官至尚書左仆射,位同副相,想來必定早早就開始經營了。
害,惜玉忍不住一拍腦門,他早就有心算計,自己竟還把南安侯府的賬悉數交給他管,真是糊塗蛋!
……
紅白相間的燈籠掛滿了整條街,花燈,彩燈,小兒燈,四棱竹骨燈,八角玲瓏燈,拱橋底下長長的紅燈籠串,把平靜的水麵映照得波光粼粼。
燈娘駕著渡船從橋下過,船弦上掛著搖搖晃晃幾盞荷花燈,一徑兒把水麵上三三兩兩的祈願燈推開。
“燈娘送燈了!”
沿街大簇大簇的人駐足觀賞。
姑娘們今天都精心打扮過,手裏的紅線明燈,映照著盈盈淺笑的一張臉,街盡頭的大桃樹,隻想把枝葉伸展得更長些,庇護年輕男女淺薄真摯的祈願。
惜玉換下琥珀衫,一身窄腰襦裙並小團花披帛,頭戴幃帽,在沿途各家鋪子逛了一圈後,終於成功與蕊珠等人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