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人圍坐在飯桌前,正等著兩位老人先動筷子,葉老太率先夾了一塊肉給葉老頭,然後開口:“行了,都別愣著了,趕緊吃。”

她話音剛落,數不清的筷子殘影跟練了無影功似的就往鐵鍋燉兔肉裏戳。

葉瑜年歲小,雖然會用筷子,但到底手小用的不熟練。

葉父葉母兩人自己吃的同時還不忘照顧孩子,一塊塊兔肉落在葉瑜的碗裏。

“爹娘你們吃。”葉瑜更喜歡吃吸滿了肉湯的棒子麵餅,還有綿軟的土豆和白蘿卜。

“真香啊,要是以後能天天這麼吃,這日子就算給金子都不換!”

葉大嚼著兔肉感慨,這話引得葉老太斜眼看他,嫌棄道:“你想的倒美,還天天吃肉,能吃飽就不錯了。”

葉大聞言也不惱,隻嘿嘿一笑。

兔肉燉的香濃軟爛,鍋邊素極入味,這一頓吃的葉家人個個肚兒滾圓。

吃完飯,葉大嫂又燒了壺水,因此大人都還沒散,坐在桌子旁邊聊天邊喝水溜縫兒。

小孩們倒是閑不住,都跑到院子裏玩去了,就連葉瑜都被葉河給拉了出去。

葉父從黑瓷的小盒裏撚出一小撮老茶放進杯子,這些茶都是山裏的野茶葉,賣不上價錢,但摘下來之後通過晾曬能保存一年之久。

“方才葉恩帶了個消息過來,說是縣老爺要在春耕後修城牆,從下邊的村子招泥瓦工,還不要求手藝,隻一點,力氣得大。”

說著他砸砸嘴,“約莫是七天的工活,結束了一人給五百文錢。”

可別看不起這五百文錢,如今一鬥米不過也才十幾文,五百文錢相當於半兩銀子呢。

葉老太欲言又止,“春耕耗費精力,要是再去做力工,身體怕是吃不消。”更何況,家裏又不是揭不開鍋,何必這麼拚命。

葉父遲疑一會,還是說了實話。

“我想多掙些錢,好把寶哥送去縣裏的書院。”

書院跟私塾不太一樣,去書院求學的多是立誌走科舉之路的學子,而私塾就更單純,老師會教一些啟蒙書,學生認認字就是了。

縣裏隻有一家書院,就算是給孩童啟蒙的班級,束脩也不便宜。

一聽這話,屋子裏所有人都皺緊了眉頭,說實話,農家子弟想要科舉那是要傾全家之力一起供養的,像是村裏的葉童生,考了三四次才勉強考上童生,還是倒著數的,就算他們家有家底,也差點沒供上。

遠的不說,就光說筆吧,一杆筆甚至要一兩銀子,而農家一年到頭都在地裏刨食都不一定能掙這麼多錢。

雖然三房關係不差,但是在這種大事上大房二房還是遲疑了。

葉父見狀立刻道:“當年服役回來,領頭的將軍賞了我三十兩銀子,再加上這麼些年攢的錢,我們暫時還能負擔得起。”

葉父十幾歲的時候,朝廷來征兵,正好輪上他們家,當時葉大和葉二,一個孩子嗷嗷待哺,一個媳婦正懷著孕,可愁壞了葉老頭和葉老太。

最後還是葉父本人挺身而出,收拾行囊跟著征兵的官員走了,這一走就是七年,再回來的時候身邊跟著葉母,兩個人是在邊城成的親。

他服役時受了傷,受傷的具體原因不明,軍裏的大夫說葉父此生可能都不會有孩子,事實確實如此,葉父葉母成親五年都沒動靜,到最後葉父甚至死心了,想著大不了日後讓侄子為他上香。

葉父三十那年,葉母才懷上葉瑜,別人在他這個年紀,早點成親的說不準連孫子都有了。

孕期裏葉母得到了精心照顧,然而葉瑜出生時還是沒滿八個月。

剛出生那陣,葉瑜甚至沒有一隻貓崽大,全身都發青,肚子上皮薄的好像能看清裏頭的內髒,哭聲也極微弱,穩婆接生的時候手直發抖,生怕孩子在她懷裏咽氣。

所有見過的人都搖頭,這孩子實在不像是能活下來的樣子。

那時葉老頭葉老太愁的天天半夜睡不著覺,葉父更不必提,日夜守在兒子身邊,連眼睛都不敢閉。

好在現在都過去了。

這也是家裏人都把葉瑜看成眼珠子一般愛護的原因之一。

葉老頭拿下嘴邊的旱煙,往鞋底磕了磕,“你們兩口子自己的私房怎麼用我和你娘不管,但別打你兩個兄弟的主意。”

至於他們老兩口的私房得留著,日後若是三房連糧食都沒得吃了,他們做爹娘的好歹還能托個底。

葉父點頭應道:“那是應當的。”

他本就沒想從兩個兄長身上掏錢,大房二房也都有孩子,不能為了寶哥一個,虧待其他孩子。

寶哥兒可以先在村裏的私塾啟蒙,等葉童生教不了他的時候再送去縣裏的學院,這樣一來前期隻需要花啟蒙書和筆墨紙的錢,他們家還能負擔的來。

葉父葉母完全沒想過自家兒子是個愚笨的這種可能,對他們來說,滿村裏再沒有比寶哥兒更聰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