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著青色衣衫的俊郎少年終是緩緩步入這裏,隻是他的腳步終不再似平日裏走入這裏那般輕鬆歡快,此刻更多的是猶豫與膽怯。
來人正是方長客!
此時他已然經過了好一番梳洗打扮,畢竟幾日以來他整日不修邊幅,放肆飲酒,一身的酒氣加餿臭之氣,莫說薑幼清一個病體初愈之人,便是一個尋常人怕也難以忍受。
隻見他站在門外,一隻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如是重複了起來。一刻鍾時間過去,他仍是呆呆地站在門外,那隻敲門的手也是遲遲未曾落下。
終於,他下定決心敲響了房門。
可一連敲了數下,卻始終不見有人前來開門。
雖是未曾見到人,可方長客的心中卻是莫名感到一陣放鬆,口中更是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隨即他又在門外等候了兩刻鍾,可仍是未曾聽到屋內又任何動靜,隻幾隻火燭在靜靜地燃燒。
就在方長客欲離開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哥?”
這一回頭之下,不由得一顆心再度猛然提起,心口更是砰砰作響,在這深夜之中顯得是如此突兀。
“清……清兒。”
原來那薑幼清此刻正在方長樂與寧蓉的陪同之下站在了院門那裏。
此刻一身素縞的薑幼清在這月光之下顯得是那般淒慘,一張秀臉更是慘白而毫無血色,隻雙目卻是通紅,也不知是方才哭過還是此刻見到方長客起了恨意。
四目相對之下,二人卻再無了往日裏那般情意,有的隻是說不清的恨意與歉疚。
薑幼清看向方長客,一雙眸子裏透射著刻骨的寒意,饒是在這五月末的江南也令方長客從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寒意。
雖是無言,可這眼神卻已然說明了一切——他們之間再無可挽回!
“清兒,我……”
方長客還欲說些什麼來挽留住什麼東西,可他張開口時卻發現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眼見這薑幼清緩緩的一步一步的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方長客知道再不說些什麼可就真的什麼都留不住了,可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為何他居然就這麼猛然伸出手來握住了薑幼清的手腕。
啪!
一記耳光抽在了方長客的臉上,在這寂靜的夜色之下這記耳光顯得是如此的響亮清脆,就好似一塊美玉被打碎了一般,將幾隻在樹上沉睡的飛鳥驚的撲簌簌一陣亂飛。
“哥”
“少爺”
站在薑幼清身邊的方長樂與寧蓉二人都隻是一隻手捂住嘴巴,眼中滿是心痛與震驚之意。心痛是因為曾經的一對玉人再也不回不去了,震驚則是因為這一幕來的實在突然,他們一時之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跟著薑幼清那雙已經變得通紅的雙目冷冷地看著方長客的雙眼,直將方長客看的心如刀割,一雙俊目也不由得垂了下去。隨即他便感到手中一陣空蕩,原來薑幼清已然用另一隻手扯開了方長客的手。
隨著薑幼清再度轉身離去,隨著方長樂與寧蓉二人的離開,隨著房門的砰然關閉,一滴淚水終是緩緩地從方長客的眼角落下,而將自己獨自關在屋內的薑幼清此刻也是再也忍不住了,滴滴淚珠順著秀美的臉頰不斷地向下落去,可她卻用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曾發出丁點聲響。
而那被薑幼清一同關在門外的方長樂與寧蓉二人此刻心知薑幼清需一個人冷靜一番,當下也不再敲門,隻是走向了仍呆立在院內的方長客。
“哥,今天是薑伯父的頭七,薑姐姐她……傷心在所難免……你不要放在心上,過幾日說不準就會好了。”
方長樂這番言語仿佛如變了個人一般。半月前的她還宛如神話中炎帝的小女兒女娃一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整日裏開開心心,歡歡喜喜。可此刻她這滿麵憂愁,苦口婆心的樣子哪裏還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分明是一個已然長大了的世家兒女。
“樂兒,不必寬慰我了,我都清楚。”
方長客似是也察覺到了妹妹的變化,很是恓惶的回了一句話,便要轉身離開這裏。
“蓉兒,你帶樂兒回去吧。夜裏冷,別著涼了。”
“少爺,薑小姐今日和老爺夫人說……她要退親!”
見方長客要走,寧蓉內心猶豫再三,還是選擇說出了此事。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他日由老爺親自告訴少爺,還不如早些讓少爺知道,也免得他日後和老爺頂撞起來再受一頓家法。
“哦,是嗎?挺好的。”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方長客此刻聽到這個消息卻隻是這麼淡淡的回了一句,隨後便頭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速度之快,恐怕二人要運起輕功才能追上。
“蓉姐姐,這樣真的挺好嗎?”
月光之下,卻是無人能夠回答方長樂的這句話。
挺好嗎?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