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冷著臉變成冰渣子的時候,離爻都是暖他心窩的冰渣子。
一時無話,師徒二人繼續打坐,爭取雙雙都擯除雜念,進入無我的境界。
次日,暖風和煦。
當陽光已經籠罩在整片苗域地界,三人已經出現在南苗域的樹林邊緣。
沐塵掏出一袋布袋,一邊把裏麵的東西往離爻和夜合的身上撒,一邊解釋道:“這是店小二送我的驅蟲粉,他聽說我們要來這裏,就送了我一袋,說是能避蟲驅蟻。”
夜合嫌棄地揮舞著麵前飛起的粉塵,濃重的硫磺味道讓他眉頭緊皺:“這種東西有什麼用?普通的蛇蟻我們自會避開,如果是靈蟲異獸,這種凡間的玩意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離爻倒是沒有這麼多的怨言,他任由師父在他的身上撒著硫磺粉,甚至還主動轉一個身,好讓師父能夠把粉末塗撒均勻。
沐塵把最後那一點全倒在自己的身上,塵粉飛揚中,沐塵被嗆的咳嗽起來。
離爻起手拍了拍沐塵的背,他暗中施下沉靜法術,好讓這些粉末都靜靜留在衣物的表層,不再隨風飄蕩。
夜合注意到離爻的施法動作:“早一點這麼做不就好了?何必讓你師父親手一點一點撒,既麻煩又效果甚微。”
離爻用墨塵回:師父凡事喜歡親力親為,身為徒弟,怎可越俎代庖,奪走師父這點樂趣?
沐塵感動道:“還是徒弟懂我,凡事都用法術解決,這人間也就少了許多樂趣。”
夜合無語:“那你修什麼仙?隻要一直身為凡人,也就不會用到法術,天天都能享受到凡事親手而為的樂趣。”
沐塵不開心地癟起嘴:“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修仙,漫長歲月,一個人不知道前路到底去往何方的苦悶,還不如在人間活個幾十年的匆匆歲月,等待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啟的輪回,倒也自在。”他長歎一口氣,“我是不得不修仙。”
最後這半句話勾起離爻和夜合的興趣。
“不得不修仙?”夜合好奇,“還有人逼著你修仙不成?”
離爻也想知道師父身上的這些事,也就沒有阻止夜合追問師父,隻是在一旁靜靜聽著,等待師父說下去。
沐塵歎氣:“當然有啊,每當我修行懈怠的時候,我的師父就會耳提麵命逼我繼續。至於我不得不修仙的原因,我忘了,我不記得我修仙之前的事情,不記得自己出生在哪戶人家,不記得自己在人間的父母是誰,不記得自己是否有手足兄弟。”
他看向夜合,眼神裏麵不自覺流露出幾分迷茫。
“我什麼都不記得,隻記得師父跟我說過,我那個時候不得不跟著他一起修仙,脫胎換骨,重塑靈體。”
離爻聽到重塑靈體這四個字,眉頭不自覺深深皺起。
師父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才能嚴重到需要重塑靈體?
那個時候的師父應該仍然是一位凡人,就算師父是以凡人之軀遭受到修真者的法術攻擊,最嚴重的結果也不過是身軀殞損,重入輪回。
天道看似寵愛修真者,讓修真者能夠擁有與天地同壽的壽命,實則它最寵愛的還是凡人。
凡人擁有無限的輪回,無論遭受什麼樣的傷害,都能夠一忘解千愁,輪回再生,一切恢複初始。
修真者一旦築基成功,也就徹底脫離凡人的行列,如果遭受滅頂之傷,身形殞滅,那就是魂飛魄散,再也無法重入輪回。
離爻趕緊追問:師父,您當年不得不跟著師尊一起修仙,是不是因為您當時已經無法重入輪回?
沐塵點頭:“你師尊的確是這樣說的,他說我如果不好好修煉的話,這輩子過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要是能夠修煉成仙,逍遙快活地過一世,也就不需要再想著輪回的事情。”
離爻默然,他定定瞧著眼前滿眼純淨無知的師父,心裏既是心疼又是無奈。
師父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忘掉他,是不是跟這段經曆有關?
離爻:關於人間的事,師父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沐塵搖搖頭:“想不起來,你師尊跟我說過,是我自己想要忘掉那些記憶,他便幫我忘掉這些不開心的過往。既然是我自己想要忘掉的記憶,那肯定是我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我自然也就不會去深究。”
所以沐塵一直往前看,過好自己當下的每一天,他從來不會去追憶往昔,去追尋已經被他遠遠拋到後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