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華看著冉柔強裝無事的模樣,隻覺得心中痛快,並未把冉柔的威脅放在心上,隻是好笑的看著她:“哦?”
而下一刻,響在她耳畔的話,卻讓她麵色一僵。
冉柔道:“姐姐還是不要口無遮攔的好,若叫不知道內情的人聽了去,還以為爹爹權勢滔天,連陛下的賜婚都能隨便左右呢。”
“你——”
你竟如此大逆不道,要拿整個將軍府陪葬!
冉華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這個逆來順受,膽小怕事的庶妹口中說出來的!
冉柔細細瞧著冉華花容失色的臉,唇角微勾。原來,她這嫡姐,也是會怕的。
冉柔本以為,爹爹讓她嫁與安王,是因為皇命難違,卻不想還有這麼一層緣由。冉柔可算明白,嫡母為何願意讓她破例入宗廟祭祖,也明白了爹爹讓她嫁給安王時,那抹讓她不解的愧疚。
小娘死後,她把爹爹當成最重要的人,縱使爹爹再偏疼冉華,她也以為,在爹爹心裏,總是有一席之地的,卻不想,在他心裏,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女兒。
若說爹刺她的那一刀,讓她覺得痛,那冉華這一刀,卻是徹底刺醒了冉柔,她笑著行了個萬福,無視嫡姐那張難看的臉,悠然告退:“嫡姐,還是謹言慎行些罷。”
如今,我已是一條賤命,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了,若再敢逼我一下,你且試試,看我會不會拉你陪葬。
冉華看著冉柔瀟灑的背影,心中又氣又怕,手中的帕子幾乎擰成了麻繩。
她不信冉柔真的會散布謠言,打皇家的臉,她不是那樣的人。但她不敢賭,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如今冉柔已入窮巷,她又知道了被迫成婚的真相,萬一真的要拉她做墊背,可如何是好……不行,她去一趟朝陽閣,讓母親拿拿主意。
冉柔回折柳軒換了一身衣裙,又去了福壽堂,這次她沒有再見到冉華。
第二日,冉華卻還是一大早就去了福壽堂。隻不過,這次她沒有去內院,而是恭敬乖巧的立在院子裏,直到冉柔來後,去內室向李嬤嬤請安,她才跟在冉柔身側,一同進去。
自這日起,冉華便再未與冉柔起過齟齬,對待李嬤嬤,更是是勤謹恭敬。冉華這般謙卑,冉柔自然與她相安無事。
李嬤嬤的性子,就像她的發髻,嚴肅刻板,一絲不苟。冉柔覺得,比起自己這根朽木,李嬤嬤應該更喜歡冉華那樣端莊溫柔,聰慧有禮的人。
可嬤嬤卻對她另眼相待,縱使她學起規矩來並不上心,點茶香藝學的也是亂七八糟,她還是一遍一遍的耐心教導,從未訓斥。
冉柔本以為嬤嬤是脾氣好,直到冉華點香時,手微微抖了下,灑了些許香灰,李嬤嬤竟以“課上失儀”的錯處,把她趕出了課塾。
冉柔看著自己桌麵上星星點點的香灰,陷入了沉思。
李嬤嬤她,會不會區別對待的有些明顯?
還有,嫡姐冉華的變化,也太大了些,方才李嬤嬤讓她出去時,她竟能心平氣和的向嬤嬤告罪,按照冉華以往的性子,她不論如何,都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冉柔心中隱隱不安。
“攀附皇恩,趨炎附勢之流,老身這般對她,已經是很給將軍府臉麵了。”李嬤嬤調著被冉柔混散的香料,為冉柔解惑。
雖然在外人看來,鎮國將軍府的門戶很高,但身為太後身邊的貼身女使,什麼樣的高門大戶她沒見過?她自有說這話的資格。
冉柔慢慢點頭,李嬤嬤察言觀色的本事,這幾日,她早已領教過多遍,但她願意為自己解惑,還是讓冉柔感到驚訝。
“那您這幾日,如此……偏寵我,也是故意的?”為了氣冉華?
冉柔有些好奇。
李嬤嬤撇一眼冉柔,道:“她配麼?”
冉柔:……
好吧,以嬤嬤一品女官的身份,冉華她確實不配。
那李嬤嬤為何對她如此偏愛?難不成……冉柔看向嬤嬤的桃花眸微微發亮。
她資質愚鈍,又不勤勉,甚至對李嬤嬤客氣有餘,恭敬不足,但說不定正是因為,嬤嬤見多了聰明的,詐然遇到她這種愚笨的,反而對她另眼相待?
冉柔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因為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她還有什麼能讓嬤嬤看得上的了。
小丫頭桃花眸中清澈見底,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內裏情緒,讓李嬤嬤想忽略都不行。
她眼中溢出些讓冉柔這些時日,已經習慣了的嫌棄。
這個丫頭……罷,既然太後娘娘對十六殿下的婚事如此上心,她便多兩句嘴,多提點她一二罷。
冉柔:?
怎的又嫌棄她了?
李嬤嬤頗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道:“今日不用再練‘埋香’了,老身說個有意思的故事,給你聽,解解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