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裏,”威廉忽然低垂下了眼睫,聲音也變得低沉,“莫裏亞蒂這個名字,本來就已經是汙名了,不是麼?”

嗯?這個泄氣的回答是怎麼回事?

“我……我可沒這麼說!”杜若穎心虛地說著,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欺負弱小般的負罪感。

“反正我已經是汙名本身,”威廉繼續道,“再多背一個,又有什麼區別……呢……”他的聲音很輕,很快虛弱下去,直到消失。

杜若穎狐疑地轉過身來,卻見他的雙眸慢慢合起,整個人也歪向一側,呼吸變得平穩而緩慢——

竟然睡著了。

“喂,至少先吃個飯再睡吧,”她推了推他,他卻紋絲不動,“幹嘛?別搞得好像警局虐待了你一樣好嗎,一場審訊下來就困成這樣?”

奇怪,還是叫不醒。

要不是上次在圖書館時見過一樣的情況,她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突然發了什麼病。

杜若穎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拿來一張薄毯給他披上,隻見他的嘴唇微微一動,忽然抿成了一條好看的線。

嗯?這是……

有反應?

看著他無意識輕顫的金色睫羽,還有孩子般安靜的睡顏,她不禁感到有些入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種情況真是很可貴啊,隻有在他陷入這種異常的睡眠狀態時,她才能看到他這樣毫不設防而又人畜無害的樣子。

人畜無害……麼?

杜若穎忽然想起昨晚——麵對她的誤解,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加倍的挑釁,而且還說出了什麼“如果看不慣我,就試著來製裁我”之類的話,越發加重了她的懷疑。

其實,他隻是想把嫌疑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吧?

如果不是杜若憲對當時的在場人數提出了新的設想,她恐怕真的會相信——

相信殺徐複的人就是威廉。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這樣做,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呢?

杜若穎忽然發現,即便自己早已通過《福爾摩斯探案集》了解過他的一生,即便他們已經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還是一點也看不懂他。

這個家夥雖然總是口口聲聲地貶低著法律,嘲笑著正義,身上卻隱約散發出一種錯位的正義感。

就像當年的自己一樣……

“為什麼你總把自己偽裝得跟個紮人的刺蝟一樣呢,威爾?”杜若穎不覺喃喃。

明明就是想幫助黎蕊晴而已啊,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和名譽為賭注。這樣的人,為什麼偏偏愛對她擺出一副十惡不赦的姿態呢?

另一邊,警局裏。

“若憲,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盧警官走了進來,手裏高高揚起一疊文件。

“壞消息。”杜若憲隨口道。

“啊呀,”盧警官湊到他電腦前,“怎麼又在寫檢查?看來路隊和袁隊是一丘之貉嘛……算了,我還是先跟你說好消息吧,讓你高興高興。劃你胳膊的人,剛來自首啦!是你們戲劇社那個負責編劇的女生——黎蕊晴,她承認她是故意想殺害徐複了。”

聽到此話,杜若憲愣了片刻:“那壞消息呢?”

“我們不是順著非法交易的線索查徐複殺害四個女學生的事嗎?那條線索斷了。”

“斷了?”

“我們找到了供貨商,但是去晚了一步,那人已經被滅口了,現場被翻得特別亂,電腦和交易賬本都不見了,所以這條證據鏈恐怕查不下去。”盧警官說,“不過我們找到了這個——”

他將文件遞給杜若憲,翻來一看,是一張燒毀的紙質殘片攝影,紙上赫然印著一個紅黑色的數字6,哥特字體。

“6號公館?”

“沒錯,”盧警官點點頭,“資料是淩晨燒毀的,應該是被害人自己所為,我猜他是想銷毀東西跑路,沒成功,早上五點左右被殺,十點時被警方發現。現場唯一找到的這條線索指向6號公館,所以我在申請和6號公館相關的621非法藥品走私殺人案並案。”

“是巧合嗎?”杜若憲沉吟。

“什麼?”

“我們剛要找上門,他就跑路失敗,被人殺死,”杜若憲蹙起了眉,“簡直就像是——”

“有人提前從警方這裏聽到了什麼風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