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出府(1 / 2)

霍紹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殺場多年早就看慣生死,練就一番硬心腸,素來都不是會心疼人。給她拿牌子找蠱醫,無非是因為她那一卦為西北免去諸多麻煩,還不至於動什麼別的心思。

他站在簾帳外,並未回應這句話,“你助我占卜在先,試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江舒窈舔了舔幹澀的唇,眼角的淚珠子還掛著,沒看他,好一會兒遲鈍地翻了個身,嗓子啞著,“本宮何時放在心上過。”

霍紹看她有些負氣的背影不覺好笑,他不需要她感激涕零還有錯了,倒是嘴硬得厲害。

他肩上掛傷,一路騎馬疾馳傷口早就崩裂,方才不察,現在倒是覺出隱隱的疼。

又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背影清瘦,活脫脫一個被夫君拋棄的可憐小婦,念此,他拱拱腮幫子,莫名心浮氣躁。

“人死就死了,活著的人要有自己的活法,總不能悲戚一輩子。”

江舒窈拭了拭眼尾,攏被坐起身,眼朝他看,“你懂什麼?”

她撇著嘴角,多加了一句,“若是你珍愛的人離逝,你能走得出來嗎?”

霍紹認真地想了想,並沒得出結論。他年幼喪父,母親身子康健,又無兄弟姊妹,房內沒體己的人,見慣了離別生死,他感受不到江舒窈心底的情緒。

兩步走到她跟前,隔著一重簾帳,他盯著她的眼,“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這樣……”頓了下,他咬著腮幫咧開嘴角,“屁用沒有。”

江舒窈愣了下,沒料想他脫口而出就是這番糙話,從軍的人魚龍混雜,閑時幾句糙段子做樂趣,霍紹半分不在意。霍庭然亦是從軍中人,但不知為何他知江舒窈不喜粗鄙,鮮少在她麵前說糙話,至多有一回她使小性子偏要隨他入軍營,當夜他初次跟她說了髒話,到後半夜更像是樂子逗她,讓江舒窈翌日一覺睡到晌午。

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脾性,可他卻不是他。

江舒窈垂下頭,纖瘦白皙的脖頸讓她顯得更加柔弱,罕見的沒同他還口。

她曾經以為的永遠,隻是眨眼之間,那些事,那個人成為回憶,終究不在了。

簾帳凜凜卷卷,飄渺的雲紗隔住兩人,若遠若近。

霍紹又看了她一眼,再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

在屋中憋悶了五日,江舒窈病好了大半。

霍王氏來看過她,語氣溫和,絲毫沒提過霍庭然,隻說是霍紹軍中慣了,不懂體貼,江舒窈對霍王氏打心底裏尊敬,若有一日她回了長安,最不舍的也就是霍老夫人。

“公主待得乏悶不如出府走走,蒙池來往商旅多,小玩意兒也多,有些都是長安沒有的。”霍王氏笑道。

江舒窈掩唇回道:“老夫人喚我窈窈好了,家中人都是這般喚我的。”

霍王氏停下端盞的手,眼中多了分真切,心中想昭和公主雖然性子嬌了些,但頗識大體,待人真誠,又有純善天真,沒沾染半分皇室的醃臢嫉妒倒是難得。

因霍老夫人一番話,第二日江舒窈吩咐人備馬出了都護府。

蒙池所占甚大,城南到城北快馬也要半日,城中分處兩個地界,民俗也有所不同。

都護府所處城南,馬車離了府,江舒窈坐在車廂中掀簾向外處張望。

這些天霍紹沒再回來,她亦沒見過他,有時她會不自覺地記起兩人的初見,在他的軍所,她使了公主性子,他遊刃有餘地招架。

街上行人熙攘,來往得熱鬧,江舒窈不知在看著什麼,神情恍惚,一時是霍庭然貼耳呢喃喚她窈窈,一時又是霍紹盯她的眼說屁用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來朔北不過幾日,卻覺得從前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公主,是大都護回城的行伍。”邢枳低聲通稟,打斷了江舒窈的思緒。

她眼動了下,目光順著邢枳的話向前望去,看見了坐在油亮黑馬上身形偉岸的男人。

一柄長刀橫臥馬背,身穿束袖窄衣,暗扣搭疊,衣擺凜凜而飛,橫眉如峰,煞氣凜然。

他也看見了她,視線在不遠處的馬車停留片刻,一抬手招人向前巡視,自己勒韁振馬行近。

江舒窈看著他近前,一雙水眸閃了下,手扶著掀開的簾帳尚未挪動。

“病好了?”他打馬到窗側,手握著韁繩,身形筆挺地立著,視線看向她。

他近些日子沒回府,雖有顧坪時稟府中事,但朔北風烈天寒,剛來此終究是不適應,不確定她確實好利索。

江舒窈咬了下唇角,忽然記起當時醒不久,她曾跟說要他抱抱,現在想來實在有損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