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沒好怎麼有心思出府?”她反問一句,倏然就放下了簾子,將他徹底擋在外麵。
霍紹低低地笑了聲,抬手刮了下鼻骨,想她真的是病好了,還有力氣跟他還嘴。
“出府要去哪?”
這日霍紹罕見有了耐心,鬆鬆抓著韁繩走在馬車旁側。
隔著簾帳,江舒窈瞥了眼他的側臉,移開視線,說:“沒什麼要去的。”
霍紹壓著刀鞘,指腹在刀柄處摩擦了兩下,忽提刀指向車窗,微微一挑,簾帳掀起,裏麵端坐的女郎麵色怔然地看他,麵頰微紅,水眸如霧似幻。
“下來。”
他低沉著聲,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舒窈斂下眼底情緒,有些氣惱他無禮大膽的行徑,心想他當真是不把他這個公主放在心上。
“不下。”她執拗地轉身背對他。
他讓她下就下,當她是什麼?
霍紹咧了下嘴角,一把收刀落回馬背,慢悠悠地開口,“今日事上河節,城南有花燈泥人,瓔珞鼓……不下來在馬車裏看不到。”
“看不到就看不到罷了。”江舒窈心下一動,是想去看的,但因外麵那個男人她反而不想叫他看出了心思。
霍紹僅是忽然升了逗弄她的心思,怎料她嘴硬,硬得徹底,是真要不跟他服軟。
遠處是一家脂粉鋪子,邢枳記得來時公主是要買些水粉的,見大都護在這,刻意在另一麵窗壓低了聲,“公主,您可要親自進去挑挑?”
江舒窈一抬眼,是一方店麵不大的脂粉鋪子,又想這男人總不能跟她進鋪子裏,輕咳了聲,吩咐馬車停下。
車下置了矮凳,邢枳抬手扶她下車。
霍紹停住馬身,視線過去,看清了脂凝坊幾個字,不禁又看向嫋嫋下車的人,未遮帷幔,下頜精致小巧,麵頰白皙如玉,靛青衣襟遮掩下是一小片如雪的白。
真是嬌貴。
霍紹無聲一笑。
江舒窈未見有下馬的動靜,轉過身,小臉仰起,唇瓣微微張開,“怎麼,大都護也想跟我進去買些胭脂水粉嗎?”
四周服侍的仆從退到馬車後,江舒窈身邊隻跟了邢枳。
霍紹原意不在此,見她要去脂粉鋪子本想就此離開巡城,又聽她這般說,莫名將關係拉的曖昧。縱然心知她隻是在挑釁,不想在他麵前落下風,霍紹還是忍不住牽了牽嘴角,覺她這副模樣像極了剛出生的馬駒,性子烈,卻隻會虛張聲勢。
他自馬背一躍而下,甩了手中韁繩給隨侍仆從。
他抱著刀慢悠悠走到江舒窈身側,向鋪門歪了歪頭,“不進去?”
江舒窈自是沒料想他當真會跟來的,這些日子兩人沒見,他讓她不必掛心試藥的事,還以為兩人的幹係就此而止,然他今日事怎麼了,不隻護送了半路,還要陪她去買脂粉?
霍紹掃一眼她出府帶的一眾仆從,心想不愧是長安來的公主,排場還不小。
“你們在外等著。”
江舒窈回神,不悅開口,“他們等著難不成你給我提那些東西嗎?”
霍紹怎知買個脂粉也這麼麻煩,還要十多個人提,“嘖”了一聲,不耐煩地點了兩個人,“你們兩跟著。”
他素來沒甚耐性,今日必是中了邪了,竟跟她逛起了鋪子。
江舒窈看他一臉不耐,不禁悅然地提了提唇角,以袖遮掩,倒是難讓人瞧見。
鋪麵小,裏沒甚客。
江舒窈看了幾盒,做工粗糙,粉質髒劣,都不如長安宮裏的好。
她看了個遍沒挑出合心意的,邢枳自是清楚公主嬌貴慣了,吃穿用度都是頂好,鋪麵上這些委實看不上眼。
霍紹不懂女人家的物件,也懶得費精力跟著,臂彎抱刀懶散地倚門。
忽然耳邊一聲叫嚷。
江舒窈沒心思再挑,是想走了,甫一轉身胳膊沉下,她抬頭,看見眼前遮住半張狼牙麵具,藍眸黑發的人。
那人口中不知嘀咕了句什麼,霍地抽到就要向她脖頸砍去。
江舒窈心口砰跳,腰間一道力將她往後拽,很快墜入寬敞炙熱的懷抱中。
一隻大掌蒙住了她的眼,尚未來得及反應時,隻聽一聲痛苦呻吟,臉側濺出一片濕熱。
她抬手摸了把,有些黏。
“別動。”男人低沉的聲音此時聽著格外安穩。
“帕子。”他說。
江舒窈穩住心神,掏出懷間帕子給他。
是一塊雪白的絹絲。
觸感柔順的絲綢貼著她的側臉,擦淨上麵的溫熱血跡,隔著一重薄紗,是他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