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第7章(2 / 2)

公子住的那間客房門大開著,地麵剛被人打掃過,但不能辨出潮濕的痕跡。公子人不在屋裏,桓淵又折出來,在院子裏撞見了姬曇音。

桓淵準備上前詢問公子的去處,卻見姬曇音那丫鬟春蘭領著一群人步履匆匆地出現在了院子裏。從他們交談中,桓淵得知領回來的這群人是要給他們修繕客房。

姬曇音很快也發現了桓淵,見他臉上掛了幾分焦急和疑惑,猜測他定是一早尋魏公子不著,主動上前說道:“昨夜,魏公子住的客房漏雨,請他去西院客房將就歇息了。我見桓公子屋裏燈沒亮,就沒敢敲門打擾。不知桓公子昨夜睡得如何?屋頂有沒有漏雨?能否容這些匠人一並修繕修繕?”

桓淵心裏本來在罵姬家窮酸,她幾句溫聲細語就仿佛是一場春雨,一下子澆滅了他心底所有的火氣和怨氣,笑道:“還好,還好,我和我們公子來姬家借宿已是十分叨擾,難得姬小姐待客如此周到,霽臨真是好福氣。那就有勞了。”

姬曇音遂示意身後的工匠開始動手。

桓淵擔心公子屋裏留有什麼不便示人的東西被撞見,便也跟著去了屋裏。

巡視了幾遭,沒發現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公子的心思是何等縝密,怕是自己多慮了,桓淵踱步出來,卻不小心聽見廊柱邊上的主仆二人低語。

那丫鬟道:“小姐的珠釵當了五兩銀子。匠人的工錢漲了,請這些工匠花去了三兩,還餘二兩。”

“珠釵本是霽臨買的。你把這二兩銀子拿去給叔母,就說是霽臨給的,霽臨還讓你帶句話:家裏有客這些日子,勞她費心了。”

“小姐!”

“你不願意?”

“二夫人那邊,杜姑……杜公子給過銀子了,也不差這二兩,小姐何不自己留著。客人來府裏,沒見二夫人熱情招待的,老夫人病重,也沒見二夫人主動花錢請大夫。打回到揚州那日起,小姐就一直在用自己的錢,到如今,咱們從長安帶來的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銀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不想去的原因嗎?”

“沒有了,奴婢這就去。”小丫鬟愁眉苦臉,極是不情願的樣子,走到院中又折返回來詢問主子,“小姐早上不是說還有一件事情要交代奴婢的嗎?”

白衣女子稍顯猶豫,環顧了下四周低聲道:“替我帶句話給霽臨:今日申時,我在老地方等他。”說完抬腳離開了。

這姬家二爺夫婦是真吝嗇,想起那日姬家的二夫人一聽見公子說與鄭國公府沒有往來時,態度急轉直下、滿臉瞧不起人的樣子,桓淵心裏又升起一陣厭棄。姬禦史如此迂腐,難得他的女兒還算通情達理,不過杜霽臨,知道自己未過門的妻子用珠釵換錢給他們修補客房嗎?想著想著,桓淵挑起了嘴角。

昨夜一場大雨過後,觀音山裏的空氣格外清新。

禪寺南麵的山腰落著一座涼亭,一麵泉流潺潺,三麵樹木掩映,隱蔽幽靜,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姬曇音小時候常常在這裏練字,那時候什麼也不想,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再後來,明白了什麼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道杜麒澤對她而言,和旁的男子是不同的。他好學上進,相貌也生得出眾,使得情竇初開的少女包括她都不自覺移情於他。

喜歡上一個人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卻同時又有了苦惱,苦惱的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歡自己。

即使有婚約,她自幼接受的禮教告訴她,兩人相處應該是發乎情、止乎禮。但是大概在三年前,在這座涼亭中,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親吻了她,這讓她既害怕又愉悅,但也明白了這位倜儻風流的未婚夫君也是喜歡自己的,他看她的眼裏滿是溫柔和多情,讓她一時沒有了苦惱。

檻外泉水擊石的聲音清脆悅耳,襯得四周更加幽靜,靜得能聽見百步之外的鳥兒撲棱翅膀的聲音。涼亭三尺之外的青石板上站著望風的春蘭,來回踱了小半個時辰的步子後,春蘭提起裙擺急促奔向姬曇音:“小姐,杜公子來了。”說完自覺順著另一條小路遁去了影子。

不一會兒,杜麒澤果然出現,比約定的時辰遲了兩刻。他喘著氣在亭子外駐了腳步,兩眼直直盯著她看,嘴角緊緊抿著,臉色不是很好。

姬曇音以為是登山勞累導致,提起砂壺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對麵。本就是要和他談論解除婚約一事的,所以她神情同樣嚴肅。

杜麒澤抬手往額上抹了一把汗。

從姬老太太屋裏出來碰見桓淵,桓淵嘲笑他不是個男人,要自己的女人花錢緊巴度日,還笑說他的女人把他送的珠釵拿去換錢。

他不信。桓淵就指著客房屋頂和周圍勞作的工匠,說他們的工錢都是他女人當了珠釵換回來的錢。

多麼諷刺啊!他的臉登時就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