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2 / 3)

小太郎拿著蘋果,歪了歪頭。然後看了看吉普車的方向,又抬頭看看沙由香,再看回到吉普車身上。雖然自己被購物袋遮住了半邊的臉,但小太郎就算在這樣的距離下還是十分地醒目,沙由香無法保持平靜。

望了一會兒吉普車,小太郎終於再次看向沙由香。可愛的臉上現出莞然——不,是猙獰的笑容。沙由香不由得“唔”地ShenYin。

“嘿嘿。”

“唔,唔唔……”

“呐,沙由香。”

“什,什麼,小太郎?”

“我想見見傑裏曼,非常想。”

“……”

“比起開車,那肯定更有意思。”

“…………”

對這個小鬼的教育和教養,應該向望月次郎和葛城邊邊子哪個提出抗議才對呢。沙由香在頭腦中把兩個人可能的行動想像了一次,小太郎都會三倍反返回去,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

——沒辦法了……

而且,現在想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傑裏曼和這個小太郎似乎很合得來。以前也曾兩個人一起——把沙由香使開——吃過飯。

——見到這個孩子的話,傑裏曼大人也會稍微……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對小太郎也沒法封口。如果由傑裏曼的口裏說出“保持沉默不要說出去”的話,小太郎多少也會聽進去吧。雖然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的效果。

“……要老實點哦。”

“沒關係!我一直都很老實的。”

小太郎雖然肯定地如此說道,但還是有一點兒猶豫。沙由香再次在腦中把兩個保護者和當事人的教導往來想像一次後,很不情願地帶著小太郎離開了那個地方。

“哎呀,怎麼了,陣內部長?”

“——沒什麼,隻是剛剛好像看到了認識的人。”

陣內看著購物中心的入口,摸了摸頭。可是,金屬碧眼的少年和抱著像小山一樣的購物袋的女性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可是,為什麼那兩個人會在一起?難道,已經找到那個男人了?所以賢者殿下……”

“賢者?”

“啊,沒事。抱歉,FOX先生,隻是我的自言自語。”

“是嗎?不過,‘先生’是不需要的哦。對代號沒人會稱‘先生’的吧。”

FOX扯起嘴角笑了笑。陣內也向他笑笑,點頭道,“說的也是。”

“巴特力克,出發吧。”

“……收到。”

巴特力克不太高興地發動了吉普車。

他是個有著褐色肌膚的優良體格,從表麵上看剛健老實的男子。雖然因為命令而不得不聽從,但他對這個任務似乎並不樂意。

不樂意的並不僅僅是你哦。對他同情的同時,陣內不動聲色地與坐在旁邊的男子聊起來。

“感覺怎麼樣,在中心裏?”

“太讓人驚訝了。我去看了你介紹的店,也就是間很普通的商店,如果不說,沒有人會注意到那裏的店員是吸血鬼吧。”

“因為那是開在陽光照不到的地下的店吧。所有者是渥洛克家庭的‘瑪林·邦克’,為吸血鬼們的生活提供支持的人中的一員。”

“那也是在‘公司’的指導下?”

“不,是他們自主幹的。說實話,‘公司’的手也到不了那裏。我們會行動也隻是在發生,又或者是預計會發生糾紛的時候。”

“真不愧是人類與吸血鬼共存的都市。特區建成這十多年的實績,已經深入到日常生活中了嗎。”

對於陣內的介紹,FOX表現出了極大的讚同。但他的眼睛卻是冷靜的,這應該隻是社交辭令吧。“謝謝”陣內一邊平靜地回答,一邊做出了評價,這家夥或許意外的是個容易被看透的人。

可是。

“說實話進入特區以來就一直隨身帶著這個……看來是沒什麼意義了。雖然盡量選擇輕便的,但也還是會有妨礙。”

FOX這麼說著,從西裝中拿出一把手槍,用手指擺弄著。那是一支小型的短槍身左輪手槍,柯爾特式自動手槍的偵探特別版。

陣內微微笑了。他的笑是因為立即就讀懂了FOX在這個場合秀出手槍的意圖。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軍人,而且是對吸血鬼部隊的軍人,在吸血鬼的大都市裏不帶武器也是靠不住的吧。”

“……不過。”

從後視鏡中看了看他們的巴特力克SeSe地插嘴角說道。

“至少得用短機關槍,不然要命中活動中的敵人是很困難的。就算是銀彈頭,打不中也沒有用。”

“哈哈,你說的對。不過這裏麵隻是普通的子彈哦,用來對付人類的。”

“對付人類?”

“請把它想作一張牌,這種東西越多越好不是嗎?”

FOX把槍放回皮套中,就像是拿著一個玩具般。巴特力克鬆了口氣,陣內則沉默著看向FOX的側臉。

“……調停員沒有裝備武器嗎?以吸血鬼為對象的交涉是和危險相伴的吧。”

“這交由他們各自判斷。因為如您所說的確實是和危險相伴。”

“說起來他們是有護衛的吧,叫‘貼身保鏢’的。是請的吸血鬼獵人這類人物嗎?”

“……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有退役傭兵,也有原來是警察的護衛,其中也有吸血鬼——”

“有的吧?”

“……沒錯。”

FOX把身體埋入座位,頭發在從敞開的頂篷中吹入的風中搖擺。

他斜眼看著陣內,“可以的話真想見一麵,以後會有機會的吧?”

“誰知道呢,如果是昨天以前還會考慮一下。”

“啊哈哈,陣內部長果然和傳聞一樣,是情報通啊。而且還那麼率直,真是太好了。”

“情報是調停員的生命嘛,而且情報聯合也是‘公司’的武器。我想在‘赤之牙’中也會逐漸構建這樣的體係。”

“真抱歉。雖然我也讚同這個意見,但不管怎麼說,作為新參與者,現在的我們最多也隻是提供軍力而已。對‘公司’的方針應該議論到什麼程度也是讓人苦惱的問題。”

“有勞了。安排今天這個機會,也是那個好意的一環吧。”

那是商務人員之間相當自然的做法,在平和的聲音下,隱藏著秘密的間諜行為。

FOX提起“銀刀”後,陣內也回以昨晚的衝突事件。涉及到高層與調停部、鎮壓隊關係的話題時,在必要的範圍裏向對方展示在該問題上相互的姿態——或者說是表麵的樣子。靜耳傾聽的巴特力克雖然不能正確理解對話的意義,卻也被兩人間擴散開來的異樣空氣影響,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那麼,如何呢?”

“什麼如何?”

“我們那些人啊,也算是‘後輩’了,稍稍評價一下吧?”

FOX以無所謂的態度問道。陣內一邊大膽地想著貌似變得有趣了,一邊隨意回答道,“這樣啊。”

“赤之牙”是專門接受對吸血鬼戰鬥的訓練的吸血鬼。然後,次郎的外號是“同族殺手”,比誰都更有對吸血鬼實戰經驗的吸血鬼。

而且FOX直接向陣內問起了那個問題——與“公司”已經斷絕關係的次郎相關的問題,同時也是與前一晚剛剛發生的事件相關的問題。這是他已經知道了兩人的關係,在香港聖戰中的聯係的證據,並且,還帶有告訴對方自己知道這件事的意味,是為了試探陣內如何回應而特意提出的問題。

被提問的陣內也毫無保留地回答。

“很恐怖,前途無量。”

“這真是……不好意思,陣內部長,我覺得非常高興。”

“真神奇,我也是一樣的感覺。”

兩人相互看著笑了。雖然頂篷敞開著,但巴特力克的額上還是滲出了汗珠。

“說實話對‘調停員’這項工作,我個人很感興趣。那是象征了特區這個地方的職業。”

“很榮幸你能這麼說。我也正是這麼想的,而且對此感到光榮。”

“實際如何呢,有成效嗎?”

“所以這十一年間特區就如你剛剛所看到的一樣,逐漸繁榮起來。”

“雖然由我來說不是太恰當,但它正在動搖吧。”

“沒有辦法,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那個吸血鬼……名字確實是叫做,羅摩斯,吧?”

“問題還真多。不過我並不否認。”

“唔。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任何妨礙,將來真的能很好地進行下去嗎?人和吸血鬼,真的能共存嗎?”

“妨礙,是指什麼?”

“你是明白的吧?啊,不是說我們,也不是我國的事。”

兩人的視線交錯,陣內稍稍感到驚訝。FOX的眼中所流露出的是純粹的好奇心。

所以陣內也說出了真心話。

“‘九龍的血統’的存在也是人與吸血鬼共存中不能回避的問題。撇開他們去敘述的意見,也隻是胡說而已。”

“也就是說——”

“所以,在考慮了他們之後,我要說的是,共存是可能的。和那麼多吸血鬼的相遇,讓我確信了這一點。”

那個強力的斷言與展現出榮耀——和平靜的臉,讓巴特力克不由自主地越過鏡子看去。FOX抿了抿嘴,不知道為什麼,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感動。

“太了不起了——”FOX低聲道,“那麼請允許我再問一個深入一點兒的問題。‘九龍的血統’也是吸血鬼的一個血統,你認為和他們的共存也是可能的嗎?”

FOX還是和之前一樣,露出沒有陰謀——或者說讀不出——的純粹的好奇心。相對的,陣內的雙眸帶著無法隱藏的銳利光芒。

“不,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哈哈,果然隻是吸血就能把對方轉化是——”

“雖然也有這個原因,但最大的問題是他們的血統所背負的宿命。”

陣內說完,FOX的眼睛也開始發光。

“宿命?”

“你不知道嗎?九龍的血喜好混亂,這不僅僅是傳言。他們並不希望共存,不,在香港中所展示的鬥爭和自由,那才是他們所希望的共存。”

陣內嚴肅地說道。FOX陷入了沉默。

兩人的沉默維持了一段時間。吉普車被風聲和引擎聲,以及包含了很深意味,複雜且無法動搖的,濃密的沉默包圍。

“……原來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是的,很遺憾。我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FOX閉上眼睛,陣內則一直看著他。

當FOX睜開眼的時候,又回複到了之前輕浮的態度上。

“順便問一下,調停員的事務所並不在本部大廈裏吧?聽說和本部相比,是舊得多也很不方便的建築。”

那是之前無法看透的對話的模式,但陣內一點兒空隙也沒有暴露。

“習慣了也不會覺得不方便。我反而覺得要經常等電梯的本部更麻煩。”

“為什麼要在不同的地方?是為了預防吸血鬼的襲擊嗎?”

“那也原因之一,不過其它還有很多。在‘公司’設立初期,也有由分割組織中樞來減少風險的意味。雖然到了現在,中樞已經集中到了本部。但最重要的還是特區的布局,雖然對於情報部來說第八地區比較方便,但那邊不太適合吸血鬼的進出。調停部所在的第五地區是特區的中心,不管什麼樣的人外出走動,也不會很顯眼。”

“啊……這麼說來新市街區是歐洲係的血統比較多,而舊市街區是大陸係的血統比較多吧。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說是不想偏向於某一方嗎?”

“那也是其中之一。”

“方便帶我參觀一下嗎?我很想看一看。”

“可以的。巴特力克。”

輕聲保證後,陣內向巴特力克說道。可是,背對FOX的陣內的眼中,發出猶如戰時的銳利目光。他目光的改變,是在聽到“帶我參觀調停部吧”的請求後。

保持著這樣的目光,陣內以和原本一樣的語氣說道。

“可是沒想到‘赤之牙’的戰鬥顧問會對我們的調停有興趣。說實話很意外,但也很高興。”

“就我個人來說。隻是出動‘赤之牙’情況就會惡化,而且明天本隊也將到達了。”

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陣內的目光,FOX也浮現出含有深意的笑容。

“我想你也知道,‘赤之牙’的指揮權掌握在人類手中。但也有例外,本隊的——也就是說約束士兵的隊長是吸血鬼。那位人士並不太喜歡和人交談……”

“……是‘豪王弗瓦德’的親信或者什麼嗎?”

陣內睜大眼睛。

“豪王弗瓦德”的血統在世界的血族中,也是僅次於“九龍的血統”的年輕血統。始祖豪王的誕生是在前一世紀中葉,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也就是說,他的血統裏並沒有生存了百年以上的古血存在。

“……是其它血統的吸血鬼嗎?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聽說是為新的始祖獻上敬意,輔佐還年輕的他的保護人。用日本的話來說,就是大老(江戶幕府的最高職名)吧?隻是在這裏說說,我正煩惱要對他采取怎樣的態度。”

“是什麼血統的吸血鬼也不知道嗎?”

“沒錯。那是秘密,我也沒有見過,不過——”

FOX隨意地聳了聳肩。

“好像是用劍的高手。哎,就像巴特力克忠告的一樣,從明天開始要考慮隨身帶著短機關槍了。”

3.“MH-6M4架,AH-64D2架……”

讀著清單上所羅列的項目的尾根崎,臉色越來越變得宣告死者罪狀的閻王一般。

“這最後的項目是怎麼回事,這可怕的預算?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是直升機吧。”

“直升機?”

“MH-6M是利特爾伯德,AH-64D是——長弓阿帕奇。”

張簡要地說明,尾根崎呆住。

“阿帕奇?竟然有阿帕奇?那不是攻擊用直升機嗎?那些家夥打算讓那種東西在特區上空飛嗎!?”

把手裏的報告書扔到桌麵上,尾根崎旋轉座椅,轉向身後的玻璃窗。作為特區第八地區榮耀的摩天樓,在陰沉的天空下也沒有了光彩。就像是在反映著自己的心情一般,天空看上去就像快要下雨了。

站在桌子前的張撿起尾根崎扔下的報告書。身在情報部的他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內容,可是,極少浮現出感情的雙眼,又再次認真地把報告書讀了一遍。

“利特爾伯德是小型的多用途直升機,可以用來強襲偵察、運送兵員等。就特區的交通狀況來看,直升機是有效的移動手段。雖然機型不同,鎮壓隊也有運輸隊員用的直升機。阿帕奇——我想不用說明了,在海灣戰爭中活躍的美國主力攻擊用直升機,應該是搭載了武器管製雷達的最新型。嘛,這些事情,傑利巴先生最清楚了。等會兒讓他過來說說意見?”

直升機的搬運已經結束了,現在應該正在先行進入特區的部隊裏進行調試。

聽著張淡然的解說,尾根崎歎道,“……的確是軍隊啊。”

“阿帕奇被看到的話,你準備怎麼解釋?他們可是連日本政府也不知道的,還是說你覺得能隱瞞得過去?”

考慮到特區這種地方,想秘密運用阿帕奇這種攻擊用直升機首先是不可能的。這裏人口眾多,而且還是日夜不歇的都市。

“的確,應該不可能為了單純的糾紛就運用攻擊用直升機吧。他們應該是以血族之間大規模的抗爭,又或者是古血的暴走這類會導致局勢破裂的事態為假設的。而且,如果這類事態真的發生,也已經不是在意情報泄露的時候了。他們應該是這麼考慮的吧。”

“真是不好的假設。可是……”

“是的,這本來就是我們所提出的要求。”

以古血為對手也能壓製的武力,那就是尾根崎所判斷的特區必要的力量。而且,回應尾根崎的定單,美軍所準備的回答,就是這份報告書。

“赤之牙”本隊的武裝。當然,這裏寫著的隻是一部分。

“現在已經在這裏的人的裝備也不是尋常的東西。填裝了銀子彈的通用步槍,接應用的手槍和匕首,還有身體裝甲。最新銳的通信機器和各種設備。加上數字情報化的指揮係統,在一般人眼裏已經是科幻的世界了。”

“美軍有先進步兵裝備係統這樣的項目,進行著各種的實驗和開發。恐怕,‘赤之牙’的前衛部隊所裝備的,是專門為吸血鬼定做的東西。雖然現在還老實,但如果真的打算以古血作為對手,以後重兵器的比例應該會增加吧。如果要追求戰鬥力,隻要士兵每人配備戰車或者戰鬥機程度的裝備就可以了。”

就算是人類需要靠機械才能操作的重兵器,對於吸血鬼來說就不同了。比起搭載在戰車上,能更好地運用,而且更敏捷。

“……還沒這麼做,是因為特區這個活動地域不適合的緣故?”

“那應該也是原因之一吧,可是,我想他們也還是在試行之中,針對吸血鬼的士兵。”

“也就是說?”

“先進步兵裝備係統把每個士兵用無線網絡連接起來,在隨時顯示各士兵所在的狀況和健康狀態之類的同時,給予各人直接指示。這是以提高士兵的生存率及戰鬥能力為目的的係統,但我想對於‘赤之牙’來說,士兵的製禦和監視——進一步說是防範轉化了的士兵暴走的意味也很明顯。就算那個戰鬥服或者說頭盔裏安置了炸彈,我也不會覺得驚訝。相反,如果沒有準備在萬一的情況下抹殺士兵的措施才讓人驚訝。”

對於張冷靜而透徹的見解,尾根崎稍稍顯出了畏縮,可是他也同意張的意見。

美軍和“豪王弗瓦德”的血族聯手也是這幾年裏的事。更不用說在“九龍衝擊”之後,美軍率先展開了吸血鬼殲滅運動,對吸血鬼的偏見應該很嚴重。在軍隊內部“赤之牙”的存在也是絕密的,這除了對外的考慮,也包含了對內的考慮。

“就這麼想得到吸血鬼的力量嗎……真懷疑這是否合算的投資。”

“‘赤之牙’的租用費幾乎都是CEO聯合出的,身為代表的理查德·雷加路和美軍是一唱一和的朋友,預算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就算是如此,尾根崎的表情緊繃起來。不知道美軍的吸血鬼化特殊部隊構想會造成怎麼樣的損失,可是,如果想把這些損失從特區裏賺回來的話,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

美軍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在這之中,“公司”所需要的是什麼,有必要好好地看清楚。

“攻擊用直升機加上先進步兵裝備係統,幾輛卡車的銀子彈……真的考慮要進行對古血戰的話,就必須要有這些東西嗎?”

“以軍隊的方式來計算的話,就是如此吧。軍隊戰略的基本,其實就是數量,物品的數量。”

“反過來說,我們現在可以對付古血程度的吸血鬼了?唔……你的意見如何?”

“……有一個有趣的武器。”

張把報告書的最後折起遞給尾根崎。那裏印著一張照片,照的是放在基座上的細長鐵塊。

長度約是一米半,寬度最大的地方大概有三十厘米。機動性優先的形狀看上去就像是什麼機械工具。從全身散發出的粗野來看,應該是對戰車步槍之類的巨型長槍。幾個編碼ChanRao著槍身,特別寬大的編碼延伸到了照片之外。

“這是?”

“激光槍。雖然沒有照到,但在照片之外的編碼,和小型冰箱大小的電池塑料袋連在一起。”

尾根崎呆呆地看著張,可是張的態度是認真的。

“越來越科幻了。”

“雖然要看實用性,但以吸血鬼為對手這或許是非常有效的武器。”

“激光嗎?”

“因為無法防禦。”

“啊啊。”聽到張簡潔的回答,尾根崎也注意到了。

本來,打倒吸血鬼的慣常手段,是攻擊吸血鬼的弱點。害怕太陽的話就應該在白天裏戰鬥,害怕大蒜味道的話就準備大蒜瓦斯。“九龍衝擊”之前,像張一樣的吸血鬼獵人們就是用這樣的方法來打倒淩駕於人類之上的吸血鬼們。

隻是,吸血鬼的弱點取決於血統。銀雖然是萬能的抗吸血鬼物質,但就算用銀子彈射擊,能力強大的吸血鬼也可以用力場思念來阻止。

但如果是激光呢?通常的力聲思念是不可能阻止的。而且激光和火一樣,能直接燒掉作為吸血鬼力量源頭的血。

“在吸血鬼之中,有過被激光攻擊經驗的一個也沒有,沒可能像阻止子彈一樣阻止。當然,我不能斷言,附上的資料裏也還是很多不明的地方。能有多大程度的破壞力?是否能連射?遠距離的狙擊如何,能保證多大程度的命中精度?可是,反過來說如果能把這些課題都解決的話——從遠距離一瞬將心髒擊穿,然後馬上破壞頭部,這種事或許也能做到。如果是這樣,就能不給吸血鬼防禦那個力量的空隙,秘密地將其抹殺。”

“……暗殺,嗎?”

尾根崎的雙眸發出冷冷的光。“會長。”張沒有感情地發出強硬的聲音。

“明白的說,古血之間發生深刻且無法解決的糾紛時,要在維持特區現狀的情況下打開局麵的方法,也就隻有暗殺了。”

陷入那種事態的時候,“赤之牙”應該會很高興地和吸血鬼們展開全麵戰爭吧。然後,特區會成為戰場,就像香港一樣。

張定眼看著尾根崎,就像是在尋求組織最高領導在萬一的情況下的覺悟。

可是,尾根崎突然苦笑著用滲著怪異的聲音喚了一聲,“張——”

“你是在試探我嗎?真讓人懷念,上一次被你試探,是在邀請你來‘公司’的時候了。”

然後,張花白的胡須也在微笑下搖晃,他低下頭,“失禮了。”

“請原諒我無禮的行動。但現在可以說是和決定‘公司’設立時一樣重要的時候。我希望能親自確認會長的意思。”

“那麼我就擺明了說吧。我所追求的,充其量也隻是‘抑止力’。就算和血族的關係緊張,那個時候最終的目標還是相互之間的共存,而不是戰爭。所以雖然我承認‘赤之牙’存在的價值取決於使用的方法,但暗殺沒有必要。……這樣就可以了吧?”

“非常感謝,尾根崎會長。”

尾根崎,還有得到回答的張也各自若無其事地笑了。虛假的隱者和,接受他教育的王。他們之間有著並不親近也沒有合謀的,讓人心情大好的緊張感。

張回應尾根崎的勸導,擔任了“公司”的重要職位。就連原吸血鬼獵人的張也對尾根崎的理想有強烈的共鳴——準確地說是感覺到了憧憬。然後看著他從零開始建起特區這個大都市的過程,並認可了他偉大的風格。他對自己的力量能為構建世界提供幫助而感到自豪。

可是,張的忠誠也不是無條件的,當失去自己的榮耀時,他或許也會感覺到極大的,就算背叛尾根崎也在所不惜的失望。能回避它,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樣高興的事。

“……隻是。”

放鬆了的尾根崎的態度,又再次嚴肅起來。

“如果對手是‘九龍的血統’的話,就沒有這種限製了。”

“……明白。”

“張,‘赤之牙’的話能贏得了他們嗎?”

“很困難吧。他們極端地缺乏經驗,為了能取得勝利——”

“——必須要有有經驗者的協助?”

“是的。幸好在特區裏就有好幾個。”

張露出少有的,帶上了期待的目光看著尾根崎。

尾根崎抿起嘴,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可是張並沒有開口,而且站直身體守護會長的糾結。

做出結論的時候,已經是十二分鍾之後。

“……明天有和聖他們的會議吧?”

“是的。關於‘赤之牙’到達的說明。”

“把巴特力克也叫上,FOX也是。雖然暫時中斷了,但針對‘九龍的血統’威脅的具體對策必須要預先製定。不管是聖和凱恩,還是我們,甚至‘赤之牙’,在這件事上的利害關係都應該是一致的。”

張的嘴唇上揚了幾毫米。那是會心的笑,在忍耐不和,不放棄地持續進行艱難調整的最後,終於看到了希望之光似的表情。

“我有個提議。”

“是什麼?”

“會議的主持交給調停部來做。”

聽到這,尾根崎露出吃到黃連般的表情。的確,那是很適當的人選,或者應該說是唯一的選擇。他能說的隻有“沒辦法”了。

“……確實,隻有他能勝任。不管是從能力,還是立場上。”

“不,不,並不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麵對尾根崎投來的懷疑目光中的質問,張看不到似地回答。

“最近,麻煩的事盡可能地都讓他去做了。因為陣內部長似乎並不太理解管理職位和中層管理職位之間的不同。”

4.

邊邊子看上去很滿意。

“啊——那個展望台比想像中還要有趣啊,陰天真是可惜了。”

“如果不是陰天,我就要蒸發了。”

“又來了,說這種掃興的話。說說很厲害不也很好嘛。”

“夜晚散步時我也經常會到大樓的樓頂上去。”

聽到次郎冷淡的回答,邊邊子鼓起臉。

“啊啊,次郎。你知道自己的發言對今晚的飯菜會有多大的打擊嗎?”

“誒,不是吧。我隻是說了實話——”

“實話?太過分了,這樣說我難得誠實的感動。”

“在你提出了晚飯的現在,誠實的感動什麼的都隻是虛幻。首先,你的眼睛在笑哦,邊邊子。”

麵對次郎從旁邊盯過來的指責,邊邊子“呼——”地轉開了臉。眼睛確實是在笑,連嘴角也在稍稍發癢。

兩人並排走著的地方,是第七地區的植物園,一個在運河邊上的開放土地上種了好幾個花壇及樹林的公園。不知道是因為工作日,還是因為陰天的緣故,遊人比平常要少很多。也或許是季節不對,大多數花都已經凋謝,樹林的枝幹也開始掉落,看上去就覺得一陣寒意。

前方是寬廣的檜樹林。越過高大的檜樹,可以看到接鄰的購物中心多彩的屋頂。再往裏是三十層的城市酒店。但前方以外的地方幾乎都被運河和空地包圍,視線非常開闊。

天空還是模糊而明亮,灰色的雲接受陽光的照射,閃著一片片白色的光。風高氣爽的秋天已經逐漸轉變為了冬季,但雲層還是在遙遠的高空組成了特區的屋頂。

雖然如此,但最近日落也隻是一眨眼的事,邊邊子確認了一下時間。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家離這裏也有一段距離,而且我也想在途中買些晚飯的材料。”

“也是啊。”

次郎點頭。或許是因為從早上就被拉著到處跑,他看上去沒什麼精神。看到他的樣子,邊邊子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不好意思,次郎。最後還是拉著你跑到了這個時候。”

“啊,不用在意。我也很久沒有這麼悠閑了,是很好的休息。”

“真的?不過聽到你這麼說我也很高興。”

“早上吃的蕎麥麵不也很好吃嘛,就是我請的那個。”

“哎呀,我覺得那之後吃的意大利冰激淩比較好吃,就是我給次郎也買了一個的。”

“然後還有什麼?塗指甲?在指甲上畫張畫怎麼就這麼……”

“對了對了,你不是很喜歡那個照片展嗎?說起來,朝陽和夕陽不是在照片上就看不到吧,次郎還流了眼淚呢。這都多虧了做指甲換的票哦。”

“可是,那之後的耳環,那麼衝動地讓我給你買是——”

“唔,抱歉。那說實話是做得有些過了。”

邊邊子用手提包遮住臉,吐了吐舌。在那裏麵,裝著邊邊子吵著硬要次郎買的耳環。

“對於女孩子來說,讓男人給她買想要的東西是最高的減壓法,就像吸血鬼吸血一樣。所以,呐?偶爾一次也沒關係嘛?”

麵對可愛地道歉的邊邊子,次郎一隻眼開一隻眼閉地回答,“沒什麼關係啦。”不過,就像吸血鬼吸血一樣,真是難以言喻的微妙比喻。

“然後就是剛才的展望台了吧。”

“嗯。我是覺得很棒啦。不過確實,對於經常在屋頂上行走的次郎來說,沒什麼感覺也是正常的。”

“其實也不是說沒什麼感覺。”

“切。喜歡高處的吸血鬼真好,對在地上走的人類來說,隻有羨慕了。”

“聽上去好像話裏有刺的說法。”

“不要在意。反正我也是不誠實的。”

邊邊子裝模作樣地回答道。真的是不誠實。

次郎苦笑,然後輕輕地環顧四周。

“我明白了,邊邊子。那麼失禮了。”

“誒?”

確認周圍沒有其它人,次郎環抱著邊邊子,輕輕地跑了兩步,向著前麵的檜樹林縱身一跳。

“哇——”

邊邊子瞬間把眼睛閉上,緊緊地拽著次郎的襯衫。

再次睜開眼睛時,邊邊子已經站在了最高的檜樹頂上。次郎選了一支結實的枝幹,讓睜大眼睛的邊邊子坐在上麵。

“嘛,雖然不算很高,但這樣的角度很新鮮吧?”

“……嗯。”

周圍被黑色的檜樹冠包圍著,下麵是剛才走過的公園,在它的對麵則可以看到運河。

被突然的來訪者嚇到了吧,住在林子裏的小鳥們紛紛聚集在周圍的枝幹上。或許是習慣了與人的接觸,它們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樣子,一邊小聲地鳴叫,一邊望著邊邊子她們。

“啊哈。”邊邊子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這就是吸血鬼的視點啊。唔,真是不錯。”

“很高興你能喜歡。”

“啊,那隻鳥,好可愛。次郎,那隻是什麼鳥?”

“誒,鳥的種類嗎?唔……”

次郎困惑地抱起手,邊邊子低聲輕笑。

“真差勁,次郎。難得設定了一個帥氣的舞台,這種時間,要迅速地回答才行。”

“對不起,我不學無術又庸俗。”

次郎撇撇嘴,乖戾地說道。邊邊子又笑了起來,她把手提袋背在肩上,坐在樹枝上雙腳輕輕搖晃。

坐在高高的樹木頂上,周圍是枝葉和小鳥們,隔著樹幹,溫柔的吸血鬼站在旁邊。就像是繪本中的圖畫一般,邊邊子心裏一陣酥癢。

“……真可惜,如果是晴天,現在就可以看到夕陽了。在這裏看的話,一定會很漂亮的吧。”

“所以說,那個時候邊邊子就隻能自己爬樹了。”

“啊,是這樣啊。可是……對了,下次努力爬上來了的話,幫次郎照張照片吧。”

“那就多謝了。可是會很貴吧,下次是戒指還是項鏈?”

“好了,不要用這種可惡的口氣。次郎也覺得夕陽很美的吧?”

“……嗯。不能看到真的很可惜。”

次郎這麼說著,把視線投向了遠方的運河。西邊,太陽落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