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窈身邊,幾位與她私交甚好的貴女們正溫柔又輕聲地說著閨閣秘語。
這些姑娘大都與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頗深,此時真心實意地勸道,“窈窈,趁欽北王還在長安城的這段時間,你最好想辦法與他緩一緩關係,若等他這次離開後再度歸京,恐怕就是繼位的時候了,到那時再想去找他,可就晚了,興許連宮門都進不去。”
“是呀,事關未來天子的顏麵,就算人家正主不介意,但有些居心叵測的大臣興許會利用這件事兒大做文章,平白擠兌嘉永侯府。人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介時誰還敢與你家交好?你祖父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家業可不能就這麼沒落了。就算是為了你們整個魏氏家族,你也不該再任性下去。”
聽著這些親昵的念叨,魏舒窈時而附和般地點點頭,隻是那些話輕飄飄落進了耳裏,並未經心。
她側身坐在廊下,捏著一隻小巧的竹籃,百無聊賴地往湖中撒著魚食,微風流轉間,雲袖輕擺,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麵交疊著兩三件纖細華美的飾物,時而隨著動作碰撞出金玉之聲。
整個人悠閑而肆意,就像是層巒疊嶂間顏色最豔的灼灼海棠,從來都不知世間愁苦為何物。
自然也不會為了誰而彎腰曲意逢迎。
美人連低頭不經意間整理裙擺的畫麵都是攝人心魂的,風吹動的一瞬間,霍文珠哪怕自幼起就看慣了這張臉,也不由得愣了下眼。
作為魏舒窈從小到大的玩伴,霍文珠心想,無論衣著妝容奢華張揚還是樸素無華,就算穿了一件滿是補丁的破爛衣衫,都能在任何場合冠絕群芳的人,恐怕也就隻有她們家窈窈了。
從小到大,她就一直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人們可以不喜她的脾性,也可以厭惡她的作風,但默契的是,從來不會失口否認她的美貌。
所幸頂著一張招人喜歡的臉,再加上老侯爺守衛邊疆護國有功的家族聲望,勉強中和了那一身挑剔到極致的矯情性子,魏舒窈的名聲還算不錯,稱得上是萬眾口中追捧的寵兒。
連聖上與太後都格外優待她。
更別提太學中同年齡相差不大的少年少女們,很多都喜歡湊在她身邊打轉兒。
要說有沒有不把她放在眼裏的人。
還真有。
那便是曾經的顧玹。
年少時的顧玹還沒有現在這般將情緒隱藏地不著痕跡,渾身上下連骨子裏都透著濃重的冷戾和懨漠,常獨來獨往,是熱鬧喧囂中獨一份的沉寂,但這份靜並不會讓人覺得安寧,更像是暴風烈雨的前歇,永遠也猜不出寒潭之下湧動著怎樣的危險。
他上一刻還在日光下靠牆掀動《道德經》的書頁,下一刻就能斯條慢理地抬起□□射穿刺客的右腿,連殺人都能殺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實在給人留下了深刻的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少年似目空一切,對什麼也提不起興致,大抵也不會將侯府的一個小姑娘放在心上。
在皇室中,他排行為五,乃皇後嫡出,但聖上不喜他的生母楊皇後,甚至到了一種厭惡的地步,封後多年從未踏進過鳳棲宮一步,聽侍中太監說,是因為聖上酒後失事,臨幸了楊皇後,才有了五皇子的存在。
因著楊皇後的緣故,顧玹也成了所有皇子中最不得聖心的一個。雖然不得聖心,卻也沒有人敢去他麵前隨意挑釁。
日子就這麼不溫不火地過著,直到魏舒窈的祖父嘉永老侯爺相中了顧玹當孫女婿。
婚約剛定下來的時候,掀起了好大一場風波。
不合襯,不相配,甚至還有些詭異的荒謬。
沒有一丁點兒交集,性子天差地別,中間仿佛隔著深塹銀溝的兩個人,很難想象他們站在一起會是怎樣的場景。
而且,顧玹那種看起來好像不太有耐心的人,一定不會慣著魏舒窈。魏舒窈呢,一向作天作地,指望她去刻意迎合顧玹的喜好,簡直就是做夢。
因為這樁婚約,周圍人都膽戰心驚了好一陣子,就怕會鬧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兩位事件中的主人公並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顧玹平靜地應了,毫無波瀾。
魏舒窈也隻是嘴上抱怨了幾句祖父這麼快就將她隨便許出去了,抱怨完之後接受良好,她挑挑揀揀,覺得還是顧玹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