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河北方,翻滾著護身符異變帶來的時空紊亂,那跡象是肉眼凡胎所看不到的。
滄徹一抔虛幻的魂體自血色閃電的濃雲間直墜而下。
“主子!”魍魎夜連同幽冥鬼車同時顯現,見狀嚇的肝膽俱裂。
鬼車內的石像心口處,飛出星痕般的黑羽流絮,飛纏上滄徹虛弱的魂體,在明熾不定的蒼空裏,烈羽如翼漸漸凝聚回肉/體,裹纏著翻滾如浪的衣袍,直墜天際——
那石心裏埋著他一捧心尖血,足以重塑身體一次。這次九死一生的魂闖神界,確實有些任性了,但後悔嗎?
——無悔,卻痛不可當。
滄徹如一線流星,直直墜下了鳳棲天。
鳳棲天,是上代守護者鳳棲女神在凡間的神殿,曾經被凡人鼎禮膜拜。卻因那場裂天之戰的浩劫,頹敗在荒山野陌中,昔日聖地成了空河人最為忌諱的詛咒之地。
天井中央,梧桐樹下,有一風蝕殘燭的石桌棋盤,血痕斑斑,空河人把捉住的每一個星宮族人斬殺於此桌上,用神族末裔的血來宣泄對神的怨恨。
幾百年來,血跡厚重,入石三分。
滄徹身體穿過梧桐樹繁茂的枝丫,重重摔落在石桌上,棋盤驚天動地的碎裂。
魍魎夜無令不敢碰觸主人,哪怕危險之下擅自援手,都可能會受到嚴厲懲罰。看到主人重傷,隻能無助跪拜旁邊,驚顫詢問:“主子,您還好嗎?”
“滾!”滄徹傷痕累累的坐起來,嘴角血滴落在碎石盤上,狹長幽深鳳眸,微翹的眼梢潮濕妍紅,似被一夜流不盡的淚沁透的。
大起大合的重逢與別離,如桎刺穿透他心肺,痛的都有些麻木了……
青梅竹馬、生死不棄,他像一個局外人旁觀著別人的悲歡離合,事不關己,連個粉墨登場的機會都沒有。
他抬手捂住眼眸,痛的渾身顫抖,淒笑不已:“遷,這就是我心心念念期許的萬年重逢?反倒成了外人。”
“該死的守、護、者。”滄徹咬的牙根生疼,起身招出一柄漆黑神杖,那是來自洪荒盡頭的、唯有暗殤之王方能擁有的‘無間杖’!
護身符異變的痕跡還未完全消失,正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我失去的定要你們百倍償還!”滄徹霍的舉起無間杖。
無間杖動,牽動天地之暗,自鳳棲天開始,這世間一切的暗同時被召喚:有自地獄攀爬而出的魍魎鬼奴、世間遊蕩的孤魂野鬼、等待召喚的屍魔,甚至卑劣人心的肮髒魂魄,紛紛自束縛裏遊離而出,向著鳳棲天的方向抬起了頭……
神杖操縱著暗之力化成龍卷風暴,向著護身符洶湧而去。滄徹眼看著青遷墜出了護身符,那這最後神域也就沒了利用價值,不撕碎它,難消他心頭之恨。
然而,在無間杖動、世間暗抬頭的那刻,同時喚醒了這個‘世’深藏的東西,同一刹那,空河泫淵都的裂淵、南狷冰海深處、北方幽湖之底,飛升出三道七彩靈芒。
七彩靈芒電逝而至,在滄徹飛身離開鳳棲天時,已彙集在他頭頂上,如繩索糾纏,結成一個巨大的亙古神印!
“滿月輪?!”滄徹啞然失聲:那是光之神青遷眉心的神印。
滿月輪如同一張巨網劈頂壓下,像極了數萬年前的離別之景,滄徹又驚又痛:“數萬年了,遷,你竟還防著我?”
望著那急速壓下的古印,一切猶如混沌境時,青遷為了創世舍他而去,在他睡夢中將他封入九濯離恨印的情形:
那是數萬年前,在洪荒盡頭的無限之境,一襲白衣如霧的滄徹展臂,無聲墜落;他眉心一個血色吻痕樣封印,散發著出炫目光芒。
長發飛蕩在眼前,從睡夢中剛剛驚醒的潮濕眸子,驚詫的望著照耀在身上的那束遠去的天光:困惑、不解、驚訝、失望……
那束天光裏,青遷和他直麵相對卻逆向飛離,漂亮的讓人沉淪不迭的眼眸晶芒閃爍,滿含的卻是一觸即發的殺氣!無比決絕、冷酷無情。
枕邊人突然陌生的讓人害怕……
被吻痕封印的身體無力掙紮,滄徹如身沉無盡之海,不受控製的墜落著——
“青遷,終是選擇了你的‘世’了嗎?”眼角驀地飛離出淚珠:他以為自己在那人心裏重要的可以改寫結局,到頭來終究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