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蕭念。”
喬文桀是天之驕子,也是天之嬌子,從在林家見到蕭念的那天起,劫數命輪開始轉動。
一牆之隔的楚辭站在門外,距離密碼鎖不過半指的手倏然僵在半空。
此時此刻該怎麼形容?是喬文桀有備而來,打得他措手不及,蕭念放不下的,又何嚐不是喬文桀心裏的刺……人有了私心會害怕,仿佛有人在心口挖了個洞,猛然灌進凜冽刺骨的風。
在親身經曆過蕭念拉著他的手喊“哥哥”以後,他更加明白蕭恒這兩個字對蕭念意味著什麼,也更惶恐,哪天蕭念就因這件事給他判了死刑,再無挽留餘地。
蕭念對這些毫無所知,車子在特有威嚴的城池賦門前停下。
和北翱會館比對起來,這地方就古韻多了,這玉樓金殿把灰蒙蒙的天色都襯得有了幾分韻彩,和著行人兩三,街景路燈微醺之色,頗有身晚清當年的悲戚之意。
蕭念給自己戴了頂貝雷帽,帽簷處設計疊加半層黑紗,否則倒顯得一身黑甚無趣味。
北淼去泊車,蕭念自己閑庭信步邁進門檻裏頭去。
玉樓金殿裏雕梁繡柱,國風大氣淩然,幾棵紅梅姝色立於潺潺池水畔,不經讓蕭念想起林家前院裏的黃梅,紅梅風骨傲然,黃梅卻另有襲人的氛圍。
很快有人迎上來,古色古韻的殿堂之中,難得侍者沒循規蹈矩穿旗袍,盤發髻,竟是一身身西洋裙裝,廣袖羅裙,腳踩跟鞋,妝發雅致簡約。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找龍翔。”
“好的您稍等。您先請這邊坐。”
侍者領著蕭念走過小橋,那池子水裏清澈,淺水畔還積了堆雪花,沒有養魚,倒是滿池子光滑如玉的石子。
“這是…碎玉?”
蕭念看得有幾分興致,開口詢問那侍者。
“您好眼力。”
那侍者話語簡短卻恭敬,並不自作主張談論。
蕭念被她帶到一處堂口坐下,另外有人上來斟茶水,怡然自得打量侍者走遠去打電話。
北淼泊車上來,眼神自主定位,鎖定小主子去向,並且手上多了件外套。
有侍者迎上來,她聲音比外頭的風雪還冷冽,“有約,不需要。”最後還不忘添上一句“謝謝”,把小主子說的要溫柔懂禮貌實行得很是到位。
“坐。”
蕭念給北淼倒茶,北淼雙手接過,覺得沒什麼滋味,不如咖啡,甚至比不上紅牛。
“耳環。”
北淼從兜裏拿出小巧的首飾盒遞給小主子。
蕭念淡笑,輕輕撫上空蕩蕩的耳垂。
“應該是掉在會館了,我待會去找。”北淼泰然自若說完,一邊舉著手機,一邊又喝了一口不知是苦還是澀的茶水。
蕭念對著黑漆漆的手機屏戴上小巧的耳釘,把手表也給卸下來,垂眸指腹磨了磨腕子上的疤痕,笑不達意:“是得找回來……不過不急。”
北淼抬眼看向小主子,無聲注視,又聽小主子:“淼姐跟著我就好了。”
恰逢那侍者跟在一個男人後頭過來,蕭念起身,輕柔說道:“魚吃飽了才好逗,你覺得呢?”
用軟的語氣說最橫的話是蕭念的自我修養,也是這些年遊離各色人等練就的本事。
再說回頂層琉璃房,仍舊是幾個男人攜女伴酒桌閑談。
阿巳低調推門而入,繞過小走廊,走至那廳中央,俯身在連靳耳畔低語。
連靳左右無人,甚是潔身自好,卻抻手掐滅煙頭,仍舊端著笑模樣,“誰家小丫頭你找誰,你告訴我做什麼用?”
幾個男人像模像樣端著酒杯,抽煙的,和人調情的,紛紛豎起耳朵,目光張望過來。
阿巳沉穩繞過水箱,那幾條魚正吐泡泡吐得歡快,龍翔坐在露台搖椅上,手裏仍舊拿著那本《養魚之道》。
“龍爺,是蕭小姐在底下說找您。”阿巳站著,微微躬身,聲音讓琉璃房的人都聽得見。
龍翔抬頭瞥他一眼,又若無其事搭著二郎腿緩緩翻頁,“讓她上來。去廚房準備三菜一湯,海帶湯不要海帶。”
阿巳道是,剛轉身又聽龍翔略顯遲疑開口,“橙汁……罷了,去地窖裏取壺老酒。”
廳裏一眾人聽得清楚,連靳含笑和阿巳說:“阿巳啊,去給小丫頭榨橙汁兒,誰家小姑娘晚飯配酒。”
連恪揉著眼睛從門外晃進來,“哪家小姑娘要來?”
阿巳並不多搭理,連靳拿起煙灰缸便砸過去,不僅嚇得廳裏一眾人噤聲,連恪也清醒了大半。
“哥……”
連恪在線卑微,膝蓋先軟了,知道自己今天拿城池賦當避風港尋安逸讓大哥生氣了。
“滾回去。”
連靳沉下臉色,發陰火最是滲人。
“是。”
連恪不敢忤逆,沒有半點怨言。
蕭念跟著阿巳進琉璃房,從正廳平白飛出一個玩意兒來,直直砸到那花瓶上,瓷瓶七零八碎,那東西落在毯子上完好無損。
阿巳見怪不怪,指引狀,“蕭小姐這邊請。”
知道連靳家大業大,家族背景底蘊悠長,根基深厚,細想想那池子碎玉雖不值幾個錢,說出去也是難得的東西,卻不想人家彈煙灰用的都是精致的物什。
連恪轉身就和蕭念兩人迎麵相逢,蕭念一貫臉上帶笑,先打招呼,“連二哥好久不見。”
“早聽說小郡主回國,是好久不見了。”連恪寒暄時還不忘把兩條腿先跨出正廳的地界,在外仍舊是風度翩翩的連總。
蕭念笑眯眯點頭。
正廳傳出杯子沉沉落桌上的動靜,連恪心裏震顫,對她挑挑眼神,“改天過來我公司玩兒。”說完逃竄似的溜了。
龍翔放下那本《養魚之道》,牆上敲兩下,那水箱自動往下收,在正廳眾人注視下,隻看見從旁移出一道隔斷牆來,小露台這次是正兒八經和正廳給隔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