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抿了口茶水,“不行麼?”
“shit!”金毛少爺脾氣上來,暴躁地吐了句髒話。
楚辭懶得理會,陸子騫更是,他這還一身校服,是逃了自習課過來的,作為正正經經的社會優質青年,趕緊吃吃早點還得回去學習。
沐茶居與時俱進,掃碼下單,拿號取餐,早茶鹹甜口皆有,他揣著手機下去取餐,居然迎麵遇見了許久不見的蕭念。
龍翔去停車,蕭念進來占座,沐茶居和膳堂居裝潢類似,都是極具風雅的古樸設計,沐茶居更為大氣些,畢竟歲月沉澱,久經風霜。
人聲鼎沸的早茶氛圍裏,蕭念看見穿校服的陸子騫。
“蕭念?”
上次一別還是不歡而散。
“陸公子。”
蕭念這稱呼是隨了林家,陸林兩姓世家生意往來,小猴子不太經手公司事務,又差了年歲,小輩倒是疏於來往,但總歸是客氣周到。
“需要幫你占座嗎?”
沐茶居就這點不好,客人多,服務員大多在後廚走動,廳裏少有的也就負責清潔打掃,往往是取餐回來的時間獨桌就成了拚桌,遇上一家幾口或者小情侶,自己就成了多餘的尷尬。
陸子騫這話問的進退有度,很合陸家規矩。
“謝謝,不用了。”
然而話音剛落,陸子騫身後傳來動靜,“蕭念。”
“小楚爺好興致,南下吃早茶。”
蕭念含笑望著徐徐走來的楚辭,受傷的手往後藏了藏,長袖針織毛衣其實把腕子遮蓋得很好,她未曾發覺,自己潛意識中並不想讓楚辭看到傷口。
可楚辭注意到了。
他跟著也笑笑,“蕭小姐賞臉一塊坐坐吧?”
陸子騫看著兩人福至心靈,也說道:“還沒好好感謝你上次救楚辭的事情,正好一塊吃個早飯!”
蕭念對上楚辭默然注視的眸子,轉而看向陸子騫,“隻是舉手之勞。不過我今天有約,抱歉。”
這就是委婉的拒絕了,陸子騫隨即瞥一眼楚辭,後者不急不忙道:“是我唐突了,那下次再約。”
蕭念若有所思看著楚辭,正好龍翔進來,視線掠過楚辭,對自家小孩說道:“訂了廂房,上三樓。”
龍翔沒興趣認識其他小屁孩,都是群不著四六的混小子。
邵琮早在楚辭二話不說跑下樓時就預感事情不簡單,趴在雕欄看了半會好戲,直盯著蕭念瞧,邵琮愈發覺得蕭念眼熟,像是哪裏見過?
“那是誰?看著不像本地人。”
陸子騫瞧著兩人背影,不說別的,光眉骨那條疤就很唬人,更別說腕上戴珠串,指骨有戒指的,隻差頸上一條佛墜,完完整整的黑老大標配三件套。
“科技公司老總。”
楚辭通俗易懂隨口解釋,陸子騫笑笑,也不多問。
三樓廂房內,蕭念跟隨龍翔進裏屋才發覺已有客人等候多時。
還有位熟人。
沐芸見著蕭念自發站起來迎接,“蕭念來了,這邊坐!”她笑得開心,人如花嬌。
另外各有一對男女,接著便是沐家大管家。
龍翔坐下,茶水未飲,直截了當開口說:“家裏小孩兒不懂事,擾了沐家清淨,今天這場算我賠個不是。另外有關於新騰莊園股份事宜已經讓律師發莫總郵箱,如果沒問題,我們合作愉快。”
蕭念坐在一旁,從容地任由對麵女士打量。
“眉眼間倒真有幾像傾城,難怪當年讓季導一眼就相中。”女士笑吟吟打趣了一句。
“嗯。”男士應和。
龍翔沒有多餘介紹,蕭念隻管做個陪襯,該笑笑,該吃吃,禮數周全總是對的。
“這是我表姐和表姐夫,傾城是粉絲過億的演員墨傾城呀!”沐芸湊到蕭念身邊遞話。
蕭念夾了一個蟹黃包,對沐芸一笑。
這樣一講關係明了,沐家遠嫁京城的女兒沐婉清,獨女名喚宋居安,其女婿是京城低調的望族莫家,現下是京城盛名在外亞斯集團的總裁,旗下樓蘭閣遍布各大城市。
沐芸是沐家長子沐聞之收養的孤女,自小養在沐家,沐聞之這幾年把生意重心轉移到國外,沐芸念故鄉,時常在國內外往返。
蕭念抿了一口茶水,看向笑語盈盈的沐芸,現在想來,思鄉心切非也,多半是為了心尖上的少年。
沐聞之不在國內,留下管家打理國內事宜,也顧沐芸起居生活,像她又不是她,如果沒有龍翔和林家幫襯,她甚至不會擁有一個北淼,不會有人喊她“小主子”。
這場早茶以“合作愉快”結束,蕭念不懂生意經,但淺顯的話還聽得懂,龍翔這樁生意不賺反賠,讓利過多,實打實的倒貼。
“新騰莊園是個人投資項目,莫斯傲用來討宋居安歡心的禮物。花錢買人情,這買賣隻賺不賠。”龍翔和蕭念走在後頭,他心情目前為止都很不錯。
“這座山頭和你有什麼關係嗎?”蕭念不覺得龍翔手能夠這麼長。
龍翔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蕭念。
蕭念也看著龍翔,四目相對間,腦子裏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如果夢境不是夢,如果龍翔說話算數,如果此行不隻是為了把她送回景洲吸引那些“有心人”的注意力,那麼,便是到了龍翔對現承諾的時候。
他說過,等她醒了,把她想知道的故事講給她聽。
“蕭念。”
是宋居安走來,她長得好看,年紀不大,卻是真正流金歲月裏的美人,從容又溫柔。樓蘭閣流傳的愛情故事並不亞於沐老爺子沿路為親閨女開設沐茶居的親情故事,眼前的莫夫人,真正被人嗬護愛重著,像是臘梅,曆經風霜雨雪仍舊對這世界抱有熱愛。
“莫夫人。”
蕭念規規矩矩稱呼反惹宋居安一笑,她道:“你可以和沐芸一樣喊我表姐,或者安安姐。”
蕭念隻是禮貌點頭,並不熱切於這種關係,這世上多一分牽絆都是徒增一分煩憂,她目前尚且憂慮牽累一個林家,妄談什麼以後?若隻為以後墳頭多一束花,她想也大可不必。
宋居安也不計較,隻是告訴她,“當初那部電影因行業內調整改一押再押,今年過了審,檔期就這年底之前的事了。”
“墨小姐演技很好,票房定然紅火。”蕭念仍舊客氣,仿佛事不關己。
宋居安看蕭念如同看年少的自己,不由得生出幾分包容和愛惜,“送哦一份禮物,希望你喜歡。”
莫家司機提著一袋東西適時上前,由宋居安親自呈到蕭念跟前,“世上沒那麼多解不開的結,不知道前路如何,記得回頭看看走過的路,陰晴圓缺都是你擁有過的。”
蕭念坦然受下這份贈禮,心裏並無多餘波動,同一片天在不同的城市看來都有萬裏晴空和驚雷陰雨的分別,任何人都有資格留下對這世界的看法,想法萬千,不拘統一。
她曾對席勒說,希望我們都能不虛此行,那是她對這世界最純粹的期望,也是她無法履行的期許,來這世上一趟,很榮幸擁有過春夏的溫暖慰藉,但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一直到離開沐茶居也沒再碰見楚辭,回程的路上,蕭念都很安靜。
龍翔原也不多話,兩人沉默一直持續到了今天第二站目的地。
位於古水鎮邊緣的陵園。
兩根肅穆的黑白石柱矗立,柱身上刻畫著看不懂的符號,不過想來也就是黃泉路上那些將至末語,喝什麼湯,見什麼花,要麼永墮無人之境,要麼輪回路上再不回頭。
“下車。”
龍翔知會一聲,先行下了車,蕭念望著滿目黑白碑牌,後知後覺這裏就是講故事的地方。
有些怔然地下車,看見龍翔提著紙袋,看她一眼,鎖上車門,尋著石階往上走去。
這個九月,陵園沒下雨,周圍仍舊不見一絲生氣,禿樹昏鴉,光不曾偏愛這片輪回淨土。
蕭念不自覺看了眼包紮的手腕,她踏上石階,想來這半月沒有過雨水,石階上沒長青苔,僅僅隻是透著潮意,像早晨的山間霧,陽光一曬,就能夠退潮幹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