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消失的那一年,她遍尋無果,怕他不回家,怕他不要她,更怕再也找不到那個會彈吉他哄她睡覺的人。
思念瘋長,茶飯不思,好不容易,盼著他回來了,就一刻也不想和他分開。
然後再也分不清,那悄然破土而出的喜歡,到底是眷戀他給的溫暖還是失而複得的繾綣。
她懵懂無知時,沒人教她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可她的善意和溫暖都是蕭恒教會的。
再後來,漸漸發覺會發聲的樂器比芭蕾活躍多了,那些枯燥的單詞一點也比不上豐富多彩的畫作,那個時候,她開始發現,這是喜歡,喜歡就會偏愛。
日子往後推移,蕭恒帶她到雨城遊玩,告訴她這座城市的故事,和她講這城市的好與不好。
蕭恒說想要報考雨城的大學,卻在填誌願的時候寫了雅利大學。
蕭恒說他想在雨城擁有自己的房子,每個假期都帶她一起在那裏度過。
直到龍翔出現在她麵前,冷臉和她打招呼。
那之後,她才回過味來,蕭恒的心早有偏頗,他喜歡雨城,喜歡這裏的山和水,更因為這裏的人。
她說她喜歡他,周圍的人說,那是依賴,她像一隻初生的雛鳥,第一眼看見誰,就黏著再也放不下了。
蕭恒走了,世界毫無預兆地迎頭砸下來,她隻想一覺不起,連喜歡都變得沉重,每每想到他是因為回來給她過生日,才會發生意外,就覺得這份喜歡,再也不配了。
她開始信了龍翔的話,開始信了周圍人說的依賴,她分明是眷戀他給的溫暖,比起喜歡,她好像一直都更加喜歡自己。
她和他抱怨雨城天氣不好,冬天總是大雪,不比景洲的片片細雪,透著精致。她自私地打著喜歡的旗號,把他留在身邊,仗著他的寵愛,讓他填了雅利大學。
她在怕,怕自己又是一個人,怕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房子裏吃飯、睡覺,怕沒人給她榨橙汁,怕沒人給她準備糖果,怕沒人在台下給她鼓掌。
如此想想她的喜歡,從一開始就不純粹,她厭惡這樣的自己。
“你這什麼作風?這不符合社會主義青年知道嗎?”
三角亭中,邵琮趴在圍欄上百無聊賴,他身旁是舉著相機的楚辭。
在不曉得第幾回單方麵拋話題以後,楚辭終於舍得放下鏡頭,給了句回應。
小楚爺說:“藥涼了更苦。”
邵琮:艸!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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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城正午,又一條消息上了當地新聞網。
#關於那隻吃人肉的野貓#,此標題來自於微博超話名,裏頭有條嶄新的內容,是許恩義在路邊擒貓的側寫照,純高清無水印,把貓和人都抓拍得清清楚楚。
許恩義前腳剛逮了貓,午飯時間這條微博就被置頂,前頭打了個巨顯眼的“爆”字。
“食人”貓在警局的消息不脛而走。
“魚餌準備好了,就等著魚咬鉤了。”連謹坐在機場候機廳,合上電腦,往椅子後靠了靠。
隻有連守興致怏怏擺弄手機,有一眼沒一眼看著對麵的小舅舅。
“舅……”
“喊也沒用,你有本事朝連靳跟前嚎。”連謹冷淡音,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守少爺,該上飛機了。”助理模樣的人拿著機票走過來,連守歎氣,提著背包起身,接過飛往景洲的機票。
連守最後開口:“小舅……”
話都卡到嗓子眼了,突然覺得很矯情,於是他改口說:“聽說景洲這月份桂花開得最好,我回來給幾個哥哥帶幾壺好酒。”
“嗯。”連謹終於抬起眼皮子。
連守轉身揮揮手,連謹目送他背影消失,助理走回他身後。
他問:“龐述那邊如何?”
助理回答:“龍家的人分兩路,龐述跟貨走陸路,老董帶人走水路。”
“連靳呢?”
“連總現下在九天吃全魚宴,聽說今兒淩晨,丘園魚池被炸翻了。”
連謹饒有興致又問:“誰炸的?”
助理輕咳,有些忍俊不禁,接著細細道來。
根據傳出來的消息說,丘園守衛換班時見隻貓在涼亭裏打轉,出於警惕還上前驅趕,後來仔細瞅瞅發現是龍爺用來哄大小姐的機器貓,做工精活,叫聲逼真,賣萌也活靈活現,眾人這才放鬆警惕,不曾想交接班沒多久,後花園一聲巨響,魚池水花炸得三尺高,有魚還卡在那假山縫裏翹著魚尾奄奄一息。
“機毀魚亡?”連謹又問。
助理搖頭,“機器貓完完整整,就是來不及跑,進了水有些卡頓。”
這邊連謹聽得趣味,九天會所裏連靳也是聽了樂嗬。
“你說你送小姑娘送什麼不好?非得送個易燃易爆的高危物品,這叫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連靳抱著小閨女哄玩,神情比平日多了幾分穩重溫和。
龍翔讓人倒茶,自己坐那品茗,不遠處桌上的確是種類繁多的全魚宴,他說:“不是殺人放火,也不用摘星星給月亮,由她怎麼鬧。”
連靳笑笑,動作輕柔把睡著的小寶貝放進推車裏,小寶貝剛著陸便驚醒了,嘴巴一撇眼淚汪汪開始哭。
“軟軟不哭,不哭不哭啊,爸爸給軟軟搖搖,不哭了。”連靳熟練工種,再次抱起小閨女輕搖半晃,低聲開始奶孩子。
龍翔小兒啼哭眉頭直皺,“岑漪禾呢?”
連靳拍著小閨女,看一眼手表,“她這兩天休息不好,我媽帶她回去調理身子。”
“畜生啊。”
這話是全副武裝而來的許恩義說的。
連靳:“………”
龍翔含笑,示意許恩義坐下,茶桌旁的女人給他倒茶。
許恩義看著來人若有所思,龍翔介紹說:“東影,把資料給許警官看看。”
東影頷首,在腕表上點兩下,對麵白牆上顯示出投影。
連靳背過身去看,輕輕拍打著正甜甜酣睡中的小閨女,好在是隻是照片,沒聲兒。
投影中其實畫麵挺血腥,動物種類繁多,早期馬戲團馴養采用饑餓管控,台上表現精彩自然有糧食侯著,時代進步,人類思想俱進,欲望從來隻增不減,這投影中可不止於販賣動物。
“龍博忠胃口可是愈發大了。”龍翔抬手示意東影停下,眸光凝視照片中人身蛇尾的女人。
許恩義早在拿到u盤時就做好準備,隻是沒想到,這年頭國內還有人如此逆法橫行。
“畜生!”
許恩義因夢想考的警校,相信正義,愛護人民,因此看著照片上那一張張黃皮膚麵孔,心中不僅有怒,更多是悲哀。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這八個字當真殘局又現實!
蕭念沒開天書,她告訴北淼查到龍家惡意馴養販賣動物來源於那張u盤上的內容。
“u盤損壞,你們怎麼恢複的?”連靳不由得想要問上一句。
許恩義看向龍翔,龍翔迎著二人目光,指腹點茶水,在桌板上寫一串數字。
“什麼密碼?”連靳覺得不應該,那u盤直接是損壞得徹底,用起來毫無反應,哪裏來的這麼串數字。
許恩義拿出手機把照片給他看,連靳單手接過,越看眸光越深,u盤外殼商標Universite,背後下沿處刻的正是那串數字,密密麻麻一連串。
“大學?”連靳壓著聲兒疑問。
許恩義點頭,這樣堂而皇之的操作反而難讓人細細琢磨,如果靜下心來看看就是破綻,因為查無此商標,他和龍翔前後派人連夜飛景洲喬裝打扮在雅利大學探查,但皆是一無所獲。
警局的人左思右想不得解時,是龍翔給了他們思路。
密室逃脫裏有一種解密方式是數數字圓形的個數,比如5069這四個數字裏一共有3個圓,以此u盤上的數字剛好得到四個數字:1306。
“密室逃脫”連靳盯著那串數字,總感覺過分草率。
龍翔呷了口茶,別人不知道這串數字的意義,龍翔和蕭念都一清二楚,這是距離雅利大學最近的酒店,位置很好,拉開窗簾正對鍾鼓樓,說具體點,這是龍翔到景洲常下榻的酒店房間號。
“數字可以用來當幌子,蕭恒所指引的方向是鍾鼓樓,真正的u盤早已經在鍾鼓樓,一旦解開加密文件,三分鍾倒計時啟動自毀程序。”許恩義補充。
龍翔兀自抿了口茶水,這份u盤前後經過蕭念和他的手腳,蕭念四月裏偷摸回國,照舊在北城待了一夜,原計劃本該是買機票直接飛國外,中途卻飛了景洲,在鍾鼓樓短暫停留。
直到楚辭以喬文桀為由把u盤交給他,他才頓悟,真正的u盤應當在她手中,她四月帶著記憶蘇醒,那天在醫院她當著柳汐沅的麵說想吃他書房的黑尾魚,那晚夜談她也曾說過夢見他答應給她講故事,都是試探,她懷揣真相對他小心謹慎地伸出枝節,是為得一個可以共船的可靠同盟。
蕭念自己不清楚為何是北淼留在她身邊貼身保護,因為發病期,她忘了東南西北四人皆是因她才存在的護衛。當時四人第一次露麵,北淼戴了貓頭腕帶,蕭念一眼相中她,剩下三人數東影身手最不凡,留在暗處做影衛,也是北淼耳機中一直不斷聯的影子。
1217那夜到頂樓接蕭念的也是東影,據北淼和東影各自複述,蕭念說給楚辭和喬文桀的計劃是,讓喬文桀假死,以此保全最接近蕭恒死亡真相的人證,至於楚辭很好劃清界限,他隻需要憤怒,就像當年蕭念捅傷喬文桀的聖誕夜一樣,對她疾言厲色甚至是厭惡就好,這樣造成楚辭在外界看來一無所知的的表象他就足夠安全,沒人能動他。
蕭念很仔細,仔細到為那天夜裏所有人想好後路,安排不起眼的人保護知道u盤存在的虞美然和沐芸,她深知自己周圍的人不幹淨,所以以假亂真捅傷楚辭。
九天的言敘包括龐述在內都知曉她的精神狀況並不好,她手裏握著真相、最接近蕭恒死亡的真相,所以草木皆兵。
喬文桀當然沒死,集團斥巨資打造了一款人體降落傘,經過國內外反複試驗,申請的專利也已經通過,隻等挑良辰吉日上架,蕭念知道這件事純屬意外,在書房給他包紮傷口那天,文件就放在桌上,她還諷了一句“別出事才好”。
楚辭更不會死,蕭念被蕭然送到國外療養院那段日子,學會的可太多了,人體構造清清楚楚,她太懂怎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還確保人安然無恙,當年喬文桀不會死,1217的楚辭更不會,城南醫院專門給她提供的血袋,她讓北淼安排人早早在市醫院侯著。
唯一的意外就是西江車禍……龍翔摩挲著茶杯,眸色深沉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