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用不著說得太過,喬在欽不是蠢的,聽得出來各中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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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敘這兩天好很多,但聽見蕭念消息時又倒了,龍家倒台後家裏一團汙糟,風光凜凜的言市長這段日子不定時不定點總能收到各種信函,裏麵內容吃喝嫖賭應有盡有,為此倒也沒人打擾言敘休養。
司顏是深夜到訪,司家三查似乎對這位昔日的大小姐沒有影響,該吃吃該喝喝絲毫不耽誤,司顏和言敘的關係是蕭念和言敘關係的另一種形勢,在感情裏女孩總歸輸得比較慘,何況還是先喜歡的一方。
“我要走了言敘,你能不能偶爾來看看我?”
故事的開始在R國的馬場,馬兒不受控眼看要跌落的女主角遇上挺身而出做了英雄的男主角,男主角英姿俊郎,女主角心跳悄然加快,遼闊的馬場空氣逐漸升溫。
很不巧,司顏是那個女二,有錢有顏有料的紅玫瑰,而女主角是個溫和大方的白玫瑰。
故事的中段,男主角無形征服了紅玫瑰,紅玫瑰熱烈追求,在這之前白玫瑰已經黯然退場,因為男主角說他心裏有抹白月光,每每夜色爬上枝頭都是思念成疾的寂寥。
玫瑰褪去一身刺變得溫順溫柔,養貓愛笑,衣櫃裏不再是各類性感成熟風,換成了一排排大方優雅的衣裙,燙染的大波浪也變成柔順可人的墨發。
故事的前半程男主角沒有愛上白玫瑰,故事的後半程丟了心的紅玫瑰也沒能奪得男主角青睞。
“司顏,我很喜歡九月。”
從丘園的阿序變成言敘,從卑躬屈膝的一窮二白變成能夠和她並肩齊行言笑晏晏的言公子,最後再心甘情願變成她心裏放不下丟不掉的替身影子。
九月太晚了,但九月也是遇上她的伊始。
司顏扯下頸上的雪花項鏈,“我說我喜歡景洲下雪的日子,雪花幹淨清透,它是我這輩子的可望不可即,你那天說,每個孩子生來都是天使,長大以後就變成星星融入萬千星辰,星辰璀璨奪目是因為每顆星星都在盡全力發光發熱,所以每顆星星其實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言敘半躺著笑了笑,溫柔地說:“這些話是她告訴我的,我在無盡的黑暗裏追逐那顆星星好久好久,她指引我走向我光明,可她再也沒回頭看過我。”
司顏把項鏈放在床頭櫃,她也笑了笑,“何必呢言敘,人到最後終究要選擇對自己有利的,生意是這樣,何況感情呢。”
“柳汐沅坐牢了,言敘。”司顏拉開椅子坐下,“龍翔真不留情麵,什麼青梅竹馬都是在利益麵前都是笑話在場,柳汐沅舍棄自己成全他的霸業,南北統一的事業,順心如意的愛情,可言敘你,你有什麼呢?他愛情事業雙豐收,到最後你的父親包括你,和柳汐沅又有什麼不一樣?”
言敘掩嘴輕咳,麵色染上一層紅,司顏望著他,安靜等他回答。
休養院環境優美,單間配套,從窗口眺望一覽眾山,風和雲朵一般溫柔,窗口擺了盆含羞草,上頭羞答答的開了一朵花。
“她離開雨城那天摘了一朵含羞草的花,難得她看得上,我自己養一盆到時候送給她。”
言敘緩過勁,聽見這話司顏心裏還是忍不住酸澀。
“她放火燒了丘園裏的梔子花,傭人說當時火光衝關她就站在火海裏,無動於衷一心尋死,後來她病了很長時間,我私心想讓她一直病下去,我可以安慰自己她的每一句哥哥都是在喊我,每天夜裏她就在一牆之隔的房間休息,每天醒來她會對我笑和我鬧,就這樣無憂無慮多好啊?”
言敘喉嚨幹澀,臉上笑意淡下去,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月光光顧了太多人,甚至有太多人和他一樣憧憬月光。
龍翔和柳汐沅算什麼青梅竹馬?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的默契,那樣不染風月卻不容三人行的感情讓人嫉妒,嫉妒得讓人想要毀滅,他也的確那麼做了。
那晚上林夏侯和紅氣球一同隕落,池子裏的血水比淳厚的紅酒還要令人振奮!可天意從不眷顧跌撞前進的螻蟻,蕭念清醒了。
爆米花撒了滿地,她推開他頭也不回奔向前,血水染紅她的白裙,她的眼淚和失控,她的驚慌失措和聲嘶力竭……清醒的蕭念眼裏從沒有言敘,月依舊是天上月,冰涼刺骨。
城南的小公主有太多牽絆,那些牽絆都是感情,而那些感情裏,他從來不配擁有一個角落,月光隻是偶然頃落,他卻可笑地以為那是獨一份的眷顧,貪戀地想要占為己有。
“回頭看看吧言敘,你成全我的圓滿,我也成全她的牽絆。”司顏說。
言敘伸手握住司顏的手,司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窟窿,司顏的曾經就是他如今的困境,那一封封威脅的信函無一不是沙漏倒計時,一旦對方不想玩了,他們就是對方厭煩的玩具。
從摘下庇護那天起,從成為言敘那天開始,他就站在了蕭念的對立麵。
司顏眸光微動,回握住他的,隻是景洲的雪花還是太容易消融,手心的溫度總也捂不熱。
言敘說,可是他會疼,心甘情願吃下她的毒藥,陪著她演了一場一邊戲,自我折磨地欺騙自己她眼裏曾有過自己,某個夜裏也信曾因他夜不能眠。
司顏離開的時候陽光正好,光線穿過枝頭落進露台,窗台的含羞草迎風曳動,粉紫色的小花盡情享受陽光的滋潤,就好像睡一覺再醒來一切都還會是從前的光景,那個小姑娘笑裏透著狡黠,靈動得像隻精靈,好看的眼睛裏隻裝著明媚的光。
言敘扶牆起身,步履維艱走出病房。
他知道的,龍尋的狗為什麼失控,知道她給他吃了什麼,他也明白蕭恒不僅是蕭恒,對她而言那是家,是遮風擋雨的港灣,更清楚林夏侯不隻是林夏侯,意氣風發的少年在蕭恒沒有出現的日子裏,把他的愛,他的家,他的父母親毫不吝嗇帶給了蕭念。
他不知天高地厚動了她的僅有,是很該死。
樁樁件件以來,林丞夏始終不曾露麵,林夏侯提前醒了,說明他們押對了那位的心理,他不畏懼死亡,唯一懼怕的是蕭念身死滅亡,他想要的不過是他的小山神主能痛痛快快活一場,在這世間長長久久疼他一回,夜太漫長也太孤獨,顧她一笑不枉活這一遭。
楚辭和蕭念是注定的羈絆,即使兜兜轉轉仍舊會在原點相遇。
錦盒之中玉墜出現裂痕,暗室裏的楚辭周遭縈繞黑氣,他的眉間有抹白光不斷吸食黑氣。
楚辭還在胎腹之中時溫家老爺子就給他求過一卦,老僧人說他二十歲之前有命中有劫數,破不了,解不了,倘若他挺過去了,以後必然是大富大貴的命數。
老爺子追問是什麼劫?老僧搖頭隻說天機不可泄露,臨別之際卻捋著胡須留下一句話,那話是如此說的:因緣際會皆是冥冥上蒼所授,到了卻有愚公移山之美談,誰又能曉得其中是什麼天機因果?
楚辭汗濕涔涔,那抹白光漸漸沒入他眉間消失不見。
山水畫迎來林間夜色,月亮倒映在死水湖中央,入眼漫天星辰中,唯獨離月亮最近那顆發著瑩瑩綠光。
有人怕愛你不夠,怕愛得不周到,卸了一身戾氣想住進你心房,換你細水長流的纏綿繾綣。
當天景洲時間下午三點一刻,龍翔收到司顏的音頻證據。
當年入室企圖猥褻的女人東躲XZ多年,最後改名換姓投入司家門下,幫他們經營一些不足道的黑色交易,卻足夠她在不見光的日子裏過活。
警方很快鎖定名叫千雲的女人,如果司顏沒有說謊,她們隻是雇傭了千雲,並且約定隻是僅僅製造混亂用來混淆警方視聽,對後續情況並不知情也不了解,那說明千雲暫時不會傷害楚辭。
他們收到音頻的第一時間聯合雨城警方緝拿司顏歸案,雨城如今遍布龍翔勢力,司顏就算早有準備也逃不出圍追堵截和嚴防死守。
令人措不及防的是,司顏就離開病房這段短暫期間立馬沒了蹤影,張祺這邊也沒逮到司玨,兄妹倆在同一時間仿若人間蒸發消失不見。
山風吹動綠林,積雲蔽日叫,景洲下起斜斜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