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人聲轉而竊竊私語,男人偷聽無果,眼睛四處張望,忽然看見床夾縫裏的手機,靈機一動,重新閉上眼睛。
就在男人等到快要睡著時,關門聲傳來,諾大套房隻亮了盞床頭燈,其他地方靜悄悄的,男人睜開眼,確認房裏再無其他人,奮力拱起身子,毛蟲似的朝手機而去。
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監控中,監控另一頭虞美然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想盡辦法自救。
刷門卡的聲音響起,虞美然放下平板,神色漠然的女人走進來。
“虞小姐。”
“房間裏的東西後續處理好,現在沒事,你可以先回去休息,雇傭費用我會打到你卡上。”
女人頷首踩著高跟鞋離開。
虞美然拾起茶幾上手機,點開裏邊的錄音文件,傳出兩道男聲來,正是方才套房裏那套說辭。
瀾一的確查到點東西,沈建燁是景洲籍貫,早年前經營了家唱片公司,十多年前經營不善宣告破產,兩任婚姻,後邊那位剛進門沒多久因逢變故,毫不猶豫帶著女兒遠走他鄉。
更有意思的是,他的前妻姓蕭,古水蕭家。
更深的東西,瀾一說她查不到,倒是那位姓蕭名然的小姐後來改嫁導演文昱,很快生下一子,婚後夫妻恩愛,婆媳和睦,一家人幸福圓滿。
另外,沈建燁和前妻同樣有一女,聽說跟著蕭然回古水不久後就出國念書了,沒出席自己母親的婚禮,也從未在蕭家各種宴會露過麵。
瀾一給的資料算齊全,甚至有沈建燁周圍人的照片,包括兩任妻子以及繼任的女兒合照都在其中,唯獨翻找不出蕭然的女兒照片。
“行蹤可疑,尋摸不到生平,查無可查。”這是瀾一的原話。
虞美然重新拿起平板,沈建燁已經吐掉了布塞,正語音呼叫,他自打半年前來到雨城,沒什麼正經營生,倒是名牌穿著,好房住著,好酒好水有人伺候著,不知道餘瓊霜在沈建燁手上有什麼把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放長線釣大魚。
讓他們狗咬狗,就看誰玩不起。
套房裏的沈建燁掛掉電話,咬著手機艱難地把自己委身進衣櫃,他靠在裏邊呼哧呼哧喘氣,寒冬裏把自己搞得滿身大汗,麵頰通紅。
虞美然關掉屏幕,轉身進了淋浴室。
同一個樓蘭閣,不同的光景。
尤浩掐點過來接孩子和林夏侯,他坐在大堂等,沒多久接到林夏侯電話讓他上去。
“不方便。”短暫的沉默後,尤總這樣說。
手機裏立馬傳來蕭若生的包子音,尤浩握著手機再次靜默,冷淡矜貴地回了句,“嗯。”
然而電話掛斷不過半秒,他從沙發上起身,一本正經走進電梯一副去談生意的模樣。
彼時的今蕭套房客廳裏,人頭分別是林夏侯和今蕭,中間一個蕭若生,三人一手一個遊戲手柄,屏幕裏是組合闖關,躲避障礙物過橋環節。
敲門聲響起,三人無動於衷,兩耳不聞窗外事,滿心滿眼隻有輸贏。
敲了兩次門,尤浩微笑漸漸消失,直接推門而入,過玄關以後果然見三人沒心沒肝沉溺遊戲不可自拔。
柿子挑軟的捏,尤浩走過去提溜起小孩,自己堂而皇之鳩占鵲巢,蕭若生蹬了兩下腿,果斷放棄掙紮,“幹爸快點!要輸啦!”
尤總從鼻腔裏發出不屑一顧的一聲“哼”。
然後十分鍾以後,看著屏幕上醒目的失敗二字,尤總開始找補。
“這什麼遊戲?”
“這手柄感覺不對。”
找補完了,總結就一句話──
“再來一盤。”
林夏侯學著他方才的樣子“哼”了聲,今蕭挑眉表示奉陪到底,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蕭若生就坐到尤浩身側,小小軍師,指點新手幹爸。
開始時,尤浩說:“小朋友不要話多。”
半程時,尤浩開始沉溺,念叨著,“林夏侯你行不行,跟著我跳,你瞎搞什麼?”
賽點時,尤浩開始排兵布陣,“蕭姐你站我後頭,小侯爺老三,我排頭,三個數一起過!”
今蕭聽見這稱謂時微微抬眸看了身旁的兩人一眼。
實事求是地說,尤浩這個野路子長大的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玩點遊戲妥妥的不在話下。
遊戲結束以後三人移步餐桌,應林夏侯和蕭若生響應,今蕭點了許多外賣,滿桌子酸甜苦辣鹹應有盡有。
“樂團最近沒有演出嗎?你還有時間跑挺遠來這度假。”林夏侯問得自然而然,尤浩默默聆聽。
今蕭打開一罐酸奶給蕭若生,想了想說:“弦繃得太緊,給自己放放假。”
“都說人無壓力輕飄飄,壓力太大反而不見得是好,適當給自己鬆鬆綁很不錯。”林夏侯淡笑,“我以前不懂,取景取美,隻看誰是我鏡頭裏的主角而已,就很容易忽略周邊的微小事物,其實大家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今蕭問:“所以你暫時放下了你的相機,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
林夏侯笑著點頭,“沒錯,我想那是所有人都會遇到的問題,或多或少,我們都會帶著觀點去看待美與醜,但既定論誕生之前,本質應當是發現和探索,既定不是肯定,也隻是一種形式罷了。”
“為你的既定不是肯定幹一杯。”
“謝謝。”
今蕭抿了口啤酒,她喜歡這樣的人,也喜歡這樣豁達的自由。
“我也要。”蕭若生這個小氣氛組,可可愛愛,舉著酸奶杯,大眼睛就望著今蕭。
今蕭如今心裏有些微妙,對楚辭,對他的朋友,對他“撿來”的這個孩子,她甚至懷疑這就是楚辭和那位蕭小姐所生的孩子。
但小朋友是被動的,今蕭對他並無多少成見。
“幹杯。”
今蕭禮尚往來,也拿了杯酸奶和他碰,隻不過中途尤浩也湊上一杯來。
“尤總待會把這些吃的都帶回去,還有玄關那些東西,都是小朋友的。”今蕭重新換了啤酒和他碰。
不得不說,尤浩感覺到了一絲微妙,就算中間隔了近十年,他也能準確無誤接收到蕭念語氣裏的變化。
昨兒還是一起逛街燒烤喝酒的老朋友,今天反而把他疏離了,尤浩看向林夏侯,對方眼神表示不知情。
畢竟是在女孩家裏,不好久留,尤浩和林夏侯兩人四手滿滿當當進了電梯,蕭若生抱著和他差不離的貓咪玩偶,自己玩的挺開心。
尤浩先開口,“你調查她?”不然怎麼會知道什麼樂團啥的。
“她ins裏有照片和視頻,不過我還真去看過她們樂團音樂會,他們樂團在國外小有名氣,師出有名,她是她老師的關門弟子。”說到這裏,林夏侯有些感歎,“你說巧不巧?她當年考級的時候,那位老師正好路過,本來是聽了一耳朵,後來幹脆留下來聽了全程,事後問蕭姐有沒有打算朝這方向發展,他親自帶,可惜……”
蕭若生抬頭望著話沒有說完的舅舅,卻沒有出聲打擾。
尤浩默了默,隻是說了句,“也算圓滿。”
林夏侯點頭,是不負遺憾了,蕭然的掌控欲太強,她當年給蕭念的設置的卡帶裏沒有音樂家這條路,蕭念從小琴棋書畫都沾染,外人讚譽,她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蕭然因此十分滿意自己的作品。
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尤浩把大包小包放進後備箱的時候老生常談,“你們能不能不慣著他?他才多大,要什麼給什麼,真是衣來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