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章:當時(3 / 3)

“這詞兒這麼用的?現在和以前咱們那時候不一樣了,人現在小孩聚在一塊那都必須不輸人不輸陣,蕭不息能落下嗎?那必然不能。”林夏侯爺還是那一套說法。

當事人小蕭朋友埋在貓咪玩偶裏盡量減低存在感。

他們車子剛離開,新一趟電梯抵達,來人正是沈建燁,他身側攙扶他的是欠他錢的牌友,兩人腳步匆匆,左顧右盼這才上了車,車子很快離開。

車廂裏沒開燈,燈光很暗,沈建燁憋了一晚上的氣終於得以發泄,這會兒怒氣上頭,眼睛都充了血。

欠他錢的牌友兩耳不問,充當透明人角色,誰讓給錢的是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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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漫無邊際的黑。

“哢嗒”

空蕩蕩的夜裏,手槍扣下扳機。

下一秒,明晃白光直射入眼底,驚覺太陽穴抵著冰冷械物,後頸皮肉被人狠狠拉扯激起皮膚大片酥麻,耳畔有粗狂男聲,“二選一………”

身處黑暗,槍口的冰冷也清晰明了,那男聲卻好似突然隔了厚實牆體,沉沉陷落不知何處去了。

“砰!”

最後槍聲響起。

四周仍舊是悄悄靜靜的黑。

“古水縣十裏街坊皆有耳聞,說那蕭醫師家誕下一女,瞳泛綠光,實在妖異……”

“有道來訪,邪祟降生衝撞神明,世人必不能安生,唯有水逆才是破除之法,是夜古水祠堂燭光通透,遂將不足月的小兒逆水行舟而去……”

今蕭睜開眼,包在眼眶裏的淚滑過太陽穴,黑色枕頭浸潤一點深色。

“沉眠山極具靈性卻遍野荒蕪,不見夕照不聞風聲,唯獨老樹與死水數年相伴。”

今蕭伸手從臉上抹過,眼睫沾染淚珠一片濕潤,她怔愣地眨眼,仔細去回想這短暫的入睡究竟做的什麼夢?然並無處可尋。

“夜談說異世,預知後事如何,請關注主播牙鳥……”

外放的廣播電台的男播音嗓低啞壓抑,今蕭翻身將其關掉,她掌心壓著手機埋頭默了一會兒,再睜眼時想要繼續聽廣播,隻是不知道碰到哪裏,轉瞬間無影無蹤。

迷茫了會兒,依稀聽見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見廣播提及“沉眠山”。

此時此刻看著廣播主頁,上下翻找不見那位主播主頁,今蕭退出app,轉而點開書頁網站,機緣巧合,這本裹著名為《養魚之道》的書本,內芯竟然是《菩提願》大同小異的內容。

作者神隱,至今掛著連載。

退出網站,今蕭打開手機收藏夾裏的音樂文件,點開以後一段弦樂聲緩緩傾瀉而出。

典型的中式古典弦音,韻律綿長悠遠。

這位神隱的作者在終章時推薦的曲子,《菩提願》入戲太深,今蕭當時點進鏈接時直接下載另存,後來發現失眠時這首曲子能助眠,久而久之,今蕭再沒能放下。

樂聲回蕩在昏暗的房間裏,今蕭打開窗簾,裹著毯子到落地窗前的躺椅倚眠。

說淩晨兩點半的夜最靜,是身處人群中孤獨的靜,是鐳射燈下杯中酒寂寞的靜。

想來多數抑鬱患者不會到酒吧買醉,他們喜歡坐在最高的位置,風吹起發梢、穿過耳畔臉頰,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自由,腳底下是夜未央的城市霓虹車流,不用仰望,盡在俯瞰。

“有人要跳樓了!”

今蕭於寂靜的黑夜裏怔然地睜開雙眼,毯子裏還裹挾著香暖溫度,樂聲不知何時停了。

她攏著毯子支起半邊身子,倏然,落地窗夜景前黑影一晃而過,今蕭眼前一瞬朦朧,瞳孔微縮,聲息驟停。

虞美然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尤浩的電話。

她匆忙披了件外套找到今蕭房間的時候,剛好遇上抱著今蕭出來的楚辭。

“我送她去醫院,我的助理一會到,勞煩你幫襯一下。”

虞美然愣了一下,這才說:“好。”

走廊裏燈光不算明亮,虞美然看向今蕭房門壞掉的門鎖,後知後覺聯係酒店經理處理後續。

因這跳樓事件,樓蘭閣頓時燈火通明。

尤浩和林夏侯緊趕慢趕還是遲一步,虞美然來消息說楚辭帶人去了醫院。

打轉方向盤,兩人改道去醫院。

今蕭模模糊糊地聽見有人在說話,她淺淺地睜開眼皮,然而不堪重負再次合上。

殊不知,尤浩和林夏侯看見她完人的時候狠狠鬆了口氣。

“她夜裏醒來剛好撞見人墜樓,事發突然被嚇到了。”楚辭相對來說語氣較為平緩。

林夏侯和尤浩坐在長椅上,後背全是虛汗。

夜裏醫院靜謐,急診裏也隻有坐班醫護查房的身影,三個人一時無言。

半晌,尤浩開口,“我看她今天情緒不太對,以為…”他頓了頓,喉嚨滾動,“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劫後餘生這四個字太過刻骨銘心,也太痛了。

林夏侯沉默不語,看了眼楚辭,轉身走進病房。

他站在床畔望著病床裏的她,一室寂靜,落針可聞。

好像全世界的病房都一個樣,好像全世界的午夜病房都是死一般的寥寥。

拿了把椅子漸漸邁步走近她,林夏侯端端正正坐在今蕭旁邊,開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他說:“你最遺憾的事情是錯過了我相機裏的極光之巔。”

他沒那麼平靜,從那天機場趕回來的路上,他連相機都拿不穩。

“恐高的攝影師好比音樂家手指殘缺,至少那時候的你和我都這樣認為,我知道你愧疚,我從不後悔,不後悔給你糖,不後悔發生的一切順和逆,人不自渡,但我以為至少我是可以托住你的人。”

“極光之巔我去過了,站在那的時候,我在想你,克服自己的恐懼原來是這樣渺小的一步。”

“我們從走路開始,慢慢地學會用筷子,學會接納再到學習拒絕,你陪著我長大,我看著你拿回一份份榮耀,我眼裏的蕭念,頭顱永遠昂起,傲骨渾然但不盛氣淩人。”

林夏侯笑容艱澀,“所以我說謊了,我曾把既定論當做肯定,我理所應當相信你可以走出來,可以放下,可以像放下芭蕾一樣放下對真相的執念……”

在這近十年來的漫長歲月裏,林夏侯無數次後悔,後悔信息輕易相信了她說的“枯燥單一的舞蹈動作比不上靈活躍動的音樂”,後悔輕易相信了她說的“我接受哥哥死去的事實”,後悔輕易讓她和蕭然回家,隻因她說的“想有一個被法律認可的的血親家人”。

沒有人可以輕易放棄什麼,如果不是喜歡,每一個深夜反反複複的練習就沒有用,如果不是喜歡,在舞台上就不會笑與淚並存。

對蕭念來說音樂是喜歡,舞蹈室熱愛,而在蕭然和蕭恒之間,母親是退而求其次的前者,哥哥是需要牢牢抓緊的後者。

可那時候的林夏侯不懂,懂了的時候,卻已物是人非。

“忘記很好。”林夏侯掌心落在她額角,輕柔地撫了撫,“今蕭也很好,我們的初心不變,從小事開始踏步朝前,光永遠在自己手心裏。”

蕭念完成了小神主的夙論,是拯救眾生的大英雄。

那麼睜開眼的下一刻開始,今蕭隻是她自己,是勇敢摘星的小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