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城南大街,京城三教九流彙聚之地。

已是華燈初上,這裏來往行人車馬依舊川流不息。

寧崢在街頭一家客棧前站了好一陣,始終未能提腳跨進門去。

白日與景萱乘車經過時,他看見展靖陽進了這家客棧。當時未曾下車見對方,這會卻鬼使神差到了這裏。

大概是心裏裝著太多事,卻沒有人可以相談的緣由。

這家客棧不大,裝幀簡單,來往入住的人並非富貴之身。以寧崢的衣著打扮,站在門口又久久不進去,難免有些紮眼。察覺看過來的異樣視線越來越多,寧崢本準備轉身離去,誰知一回頭就撞上了一個人。

展靖陽看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同窗兼好友,麵上先是閃過一絲詫異,繼而蒙上一層冷色。他也不與寧崢打招呼,直接打算從對方旁邊走過。

寧崢忙攔住他,“靖陽,等一等,我有事情想和你談一談。”

他本已打算離開,但如今既然撞上了,有些事情,或許真應該開誠布公談一下。

展靖陽看他一眼,目光裏有些壓抑的光芒,他眼神微動,語氣卻故作冷淡,“如果你不打算對我坦誠,那我們之間沒有必要談什麼。”

寧崢擰眉想了想,開口道:“我會告訴你實情。”

關上門,兩壺竹葉青,破了壺口的泥封,澄清酒液倒在杯中,辛辣醇香的酒味一下子蔓延在鼻尖。

寧崢仰頭喝了一口酒,“這事說來離奇,瞞著你是我不對。你我至交好友,我信得過你,今日便原原本本告訴你。景萱那日在曲水流觴宴上出了事,溺水昏迷之後,竟然出現在我筆中……”

對著展靖陽,寧崢將自己如何發現景萱存在,帶對方進京求助,酈雪堂斷言景萱中咒,卻要他們替他辦一件事才肯幫忙,這一件件一樁樁,慢慢道了出來。

隻是酈雪堂所提要求太過敏感,他連伯父寧豐臣都未曾提及,自然也就未對展靖陽講。除了顧慮酈雪堂的要求以外,也不願別人引火上身。隻道是條件苛刻,關係景、寧兩家前程,不敢隨便應允。

有些事,不知曉不涉及,才是最安全的。

展靖陽聽寧崢說著,麵色一再變換,到最後他擔心地問道:“世間居然還真有離魂、咒術這樣的存在。不過照國師所言,景萱如今剩下的時間不多,你們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換他幫忙,還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舍近求遠,再往南疆去尋人吧?”

南疆距離京城遠不止千裏。隻怕他們人還在途中,景萱手腕上那朵曼陀羅花便已完全開放。更何況就算他們到了南疆,沒有這咒術的半點線索,也不知道下咒之人是誰,又有什麼用處?

寧崢清楚這些,可思及酈雪堂提及的要求,同樣取舍兩難。

梁朝從無女子掌政的先例。

如今執掌江山的女帝,當年也不過是個皇長女,先帝膝下三子,卻僅有一女,對她珍愛異常。先帝曾將她許給世家陳家,禦賜的駙馬文采風流,乃是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世人都讚這是神仙眷侶。

可誰能料,先帝突然駕崩,駙馬也意外暴斃,三王各據勢力爭位,梁朝險些分崩離析。到最後,竟然是皇長女徹底壓製住三個弟弟,在酈家為首的各大世家支持下,以女子之身登基,即位掌權。之後,女帝以鐵血手腕掃平三個弟弟的殘餘勢力,清理朝中反對之聲。控製住局勢後,她大舉推行新政,廢苛政、減科考、改科考,甚至新辦女學,允許女子入朝為官。

到如今,已是第二十個年頭。

當年女帝即位那一段曆史太過傳奇,關於她登基的傳言,市井之間其實暗暗流傳了不少。

酈雪堂所說,便是其中最激烈的一種。道是女帝重權術,在先帝駕崩後背棄未婚夫婿,以鐵血手腕殘害弟弟,最終登位。

這些過往已久的真相究竟如何並不重要,寧崢隻是奇怪,酈家以及酈雪堂,作為扶持女帝登基的功臣,也是女帝登基後的受益者,為什麼要在今時今日觸女帝的逆鱗?

又為什麼將如此隱晦之事,對他與景萱這樣兩個後輩托出,還要讓他們也攪進這渾水當中?

是酈雪堂個性使然,隨性而為?還是另有因由?

他不得而知,本不該隨意涉險,可偏偏……景萱的時間已經不多。

再次狠狠灌了一口酒,寧崢對上展靖陽的眼,他緩緩道:“靖陽,我今日與你說這些,還想再向你坦白一件事。”

寧崢的表情太過正經,展靖陽不覺坐直了身子,等著他的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