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莉稍微抬高頭,眯著眼睛。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請你調查。要最優先去辦。——老是忍耐著接受你那些無理的要求,偶爾也報答我一下嘛!這件工作用不著親自到現場調查。」
電話的另一邊,是常常幫瑪莉仲介工作,名為傑姆斯,古柏的男子。他經常在處理委托人和瑪莉之間麻煩的手續,也可以說是瑪莉生意上的夥伴。
「想請你幫我調查的是台灣籍的外食連鎖店——欸欸,對對。就是曾委托調查山崎龍二身家的『東華朝』。想調查那裏。在出入香港之前,聽說要先詳細調查一下當地的黑社會……我一直很在意這件事。」
瑪莉用臉頰和肩膀把行動電話夾住,開始在鏽著亞麻油地氈的地上做伸展運動。像個十足的女人,她開始將她那一日一開始戰鬥就會化為凶器的肉體,安靜緩慢地伸展著。
「因為我現在不能離開山崎的身邊……對,特別是有關資金來源之類的,希望你能詳細的幫我調查。——拜托你啦!」
瑪莉在簡短地說完重點並得到對方的承諾之後,便把行動電話塞進夾克的口袋裏,喀喳喀喳地折手指。
「那麼——就稍微活動一下,陪他們玩玩吧!」
瑪莉大幅度地轉動著肩膀,鬆弛肌肉,獨自走向通往競技場中央的路。
K·O·F沒有擂台及邊繩,隻有一片廣大的表演台。它認可絕大多數的攻擊方法,比賽規則中簡單明了的規定隻要站不起來的人就算輸,所以不需要限製選手的動泎。
走到垂吊自高處天花板的晃眼照明燈下的瑪莉,在足以震破鼓膜,怒濤般的歡動聲中,不禁露出了苦笑。的確,如果打了一場無聊的比賽讓這群興奮的觀眾失望的話,可能真的會發生暴動。
隻負責宣告比賽開始及結束的裁判,對於山崎及比利沒有出現感到疑惑,因此詢問瑪莉。
「比賽開始的時間就要到了,另外兩個人怎麼了?」
「他們在準備所以較花時間。」
「如果趕不上各個回合的鈴聲的話,該選手就會被判不戰而敗,這項規則你應該知道吧?」
胡須稍微斑白的裁判疑惑地眯著眼睛,詢問瑪莉以確定一下。
瑪莉回看正從特設表演台上注視她的對手,誇張地點點頭。嘴角露出一副目中無人的笑容。
「啊啊,我知道。……不過,隻要由我先出場,然後連勝三場,不就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了嗎?」
裁判對於瑪莉充滿自信的言論感到驚訝,當即聳聳肩、搖搖頭。
「……OK。你既然都這麼說了,比賽就開始吧!」
「好啊。再讓觀眾等下去就不好了。」
瑪莉脫掉夾克後,跳上了較地麵高出一層的表演台。瑪莉露出隻有到胸部以下的紅色短背心及低腰緊身短褲的體態,更凸顯出她極佳的身材。雖然比一般女性還多了點肌肉,但卻絲毫不損她的女人味。
格鬥技未必全靠力量,是瑪莉的論點。隻要了解人體的構造,熟悉何處較強何處弱,能承受多大程度之力量,即使是弱小女子也可以輕鬆地加以破壞。她認為盡遠地實踐那種技術及知識才是格鬥技的本質。
由以上想法可知,沒有必要像健美先生小姐們一樣練就一身不自然的肌肉。也沒有必要拋棄自己的女人味。
「哼哼……」
瞥了站在自己正前方,體重比自己重上一倍的泰國拳拳手一眼,瑪莉低頭獨自竊笑著。
大概是對瑪莉單槍匹馬的挑戰,正如同藐視己方實力一般而感到不悅。一個頭發理得十分帥氣的男子,嚴肅地吊起眉毛,惡狠狠地瞪著瑪莉。
「……全身塗抹凡士林,不戴拳套而隻將手指的根節和表麵作防護的簡單護具……。大概,已經在事前調查過我們的事了吧?」
如果戴上泰國拳拳手用的拳套,一旦拳頭被對手夾在腋下,手腕就再也拔不出來了。如果對手是善用關節技的人,那麼拳套對自己而書無疑是一個致命的弱點。把慣用的拳套脫掉,以近乎空手的輕護具上場:單就這點來看,想必是為了提防瑪莉使用關節技吧。塗抹凡士林應該是為了讓身體變滑溜而讓對手很難捉住。在這種狀態下,如果不能貼近對手而必須采用遠距離攻擊時,則相較於善長投擲及關節技的選手來說,使用打擊技的選手更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思,一般都會這麼做。」
瑪莉並沒有露出特別驚訝的表情,自言自語地說道。
「不過,就憑那樣是無法完全封鎖住我的技巧的。」
負責攝影的組員完成了準備工作之後,裁判將右手舉起。
當觀眾的情緒狂熱到極點時,代表比賽開始的鈴聲響了起來。
——這時,瑪莉跑了起來。
「!?」
原本想保持距離借以觀察瑪莉如何出手的男子,對於這完全出乎意料的攻擊,本能地以重的中段踢予以回應。
但是瑪莉沉身避過這一擊,而以滑行的姿態一口氣滑到對手的麵前。
叩!
「嗚喔——」
對手被瑪莉皮鞋的厚鞋底踢到小腿,不自覺地向前倒。
「我所會的可不是一般的搏擊術,而是突擊隊用的搏擊術。除了投擲和關節技之外,也會使用打擊技。……再加上我是超一流的人物。怎能被那種沒出息的腳給踢中呢?」
「!你這家夥——」
「哪有時間讓你說話?」
瑪莉捉住對方的右手,同時用腳頂著對方的肚子,用巴投的方式把給對方摔了出去。但是一手仍捉住他的右手不放。她用手指勾住對方護具的邊緣,把對手結結實實地扣住。
「你以為不戴手套我就捉不到你的手腕,這想法太天真了吧!」
「哇!」
背部落在比一般拳擊台更硬的表演台上,男子發出了苦悶的呻吟。瑪莉就這樣捉著男子的手腕,直接轉換招式,迅速地使出腕十字。
「——!」
男子的右腕發出了聲音。瑪莉的背隻要再往後拗個幾公分,男子的手肘就會報廢。這隻要一眨眼的時間就夠了。
但,瑪莉沒有那麼做。她把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折斷的手腕放開,站了起來,悠哉地走著,並和男子保持一段距離。
「為、為什麼……?」
「如果十秒鍾就分出勝負的話,台下聚集的三萬名觀眾大概無法接受吧!剛才的隻是做做練習而已。」
男子勉強拖著被踢傷的腳,押著右腕,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瑪莉笑著對他說。
「——來吧!這次拿出你的真本事給我看。我讓你稍微攻擊一下如何?」
瑪莉邊眨眼邊向男子招手。觀眾對瑪莉挑釁的動作感到興奮,而男子的臉則整個紅透了。
「……啊,最後還是我贏。」
瑪莉淘氣地眯著眼睛,已經開始在腦海中思考著要如何搭配招式,才能演出戲劇性的勝利。
耀眼的陽光從蔚藍的天空中灑下,在太平洋對岸及這裏所照到的陽光雖相同,但大概是濕度低的關係,風從四麵八方吹來,令人感到十分涼爽。和日本的夏天不同,隻要站在陰涼處就不會流汗。
位於旅館用地一角的咖啡餐廳,當時正是吃早餐嫌太晚,中餐又嫌太早的時間,因此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客人。
所以四個日本人走出通風的大廳,坐在寬廣的陽台上,是相當引人注目的。
「——喂,今天要做什麼?」
紅丸一邊喝著維也納咖啡,一邊看著京的臉。他們都坐在太陽傘下,但不知紅丸為何仍戴著太陽眼鏡。
「今天沒有比賽,要不要去別處逛逛換個心情?我去借車子。」
「咦?要去觀光嗎?」
正在浪吞虎咽地吃著夾熏鮭魚的加料吐司的真吾最先回答。自從參加K·O·F以來身上一直帶著傷的真吾,今天的樣子還真是有點慘。除了眉毛的地方貼著藥用膠布外,嘴角更有明顯的淤血。看起來就覺得很痛,但他竟然還能張大嘴吃東西。
紅丸斜視著真吾,因為他從頭到尾一直在吃——也就是比其他三人早吃,但又吃得最慢——。紅丸在太陽眼鏡後皺著眉頭。
「你在說些什麼?那樣要幹嘛?要抱著照相機四處跑來跑去嗎?」
「但是……租車不是為了出遠門嗎?」
「你真是的……要是可以的話,要不要找些女孩子一起去。」
紅丸用餐巾擦著嘴,厭煩地歎著氣。
「要去把馬子嗎?」
「問她們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或其他什麼的。這是沒有禮貌的人。」
「啊,抱歉。」
把土司塞入嘴中,灌入咖啡硬把它吞了進去後,他鄭重地詢問紅丸。
「——可是二階堂,真的要嗎?」
「啊?」
「就是把馬子啊!」
「你在說什麼,叫我去把馬子不太好吧!」
「今天還是算了吧,紅丸。眼睛四周淤青還去把馬子,會丟臉的。」
大門慢慢地喝著牛奶,低聲地說道。
紅丸在吃飯時不卸下太陽眼鏡,是因為右眼的四周有很明顯的淤青。紅丸雖然不太想讓他人知道,但這樣的淤青是無法遮住的。
真吾在咖啡中加滿牛奶及砂糖——然後又再次皺起了眉頭,望著紅丸的臉——將眼珠向上翻白眼看著紅丸。
「……果然還是不行,二階堂。那樣的太陽眼鏡還是藏不住淤青。鏡邊四周還是看得到?」
「真的嗎?」
紅丸慌張地押著右眼四周,尖叫著說。
「……啊!真令人火大,那個意大利家夥!竟然用正拳打我這美男子的臉——!」
「你從那一次到現在一直都在想同樣的事。——在消腫前先忍忍吧?」
從半截袖子的襯衫露出的右腕仍包著繃帶,京責備著愁眉苦臉的紅丸。
不僅京和紅丸,連大門也包著藥用貼布及繃帶,這是因為昨晚準準決賽所造成的。雖然他們還是贏了,但對手不虧是晉級至此的隊伍,沒有那麼容易對付。勝利的代價,就是三人身上的多處淤傷。
紅丸用小指頭把滑掉的太陽眼鏡扶正,生氣的發牢騷。
「真是的……原本以為可以無拘無束的輕鬆一下,這下子全泡湯啦!真受不了。要在旅館裏看整天的電視啊?」
「別那麼墮落。今天一天應該去找個體育館小練一下才好。因為距離下次比賽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應該盡早調整自己的狀況。」
大門也裝得鄭重其事地點頭,笑著說道。
「……要訓練的話,我隨時奉陪。趕快去借車吧!」
「喂喂,你在開玩笑吧?如果和修行狂的五郎一起練的話,會因運動過度而搞壞身體的。如果不能到外麵去玩的話,我寧可在房間裏睡一整天。——這個飯店裏就有設備齊全的健身俱樂部,我想練身體的話會到那裏去。」
「別說那種沒誌氣的話。那樣怎能得到優勝呢?」
「那麼隨便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不奉陪了。」
紅丸可能是對自己是個美男子又是個天才感到十分自負,才會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努力的模樣。其實他並不是不練習:在眾人麵前他老是表現出一副鬆散、毫不在乎的樣子,但是私底下卻在家中的練習場、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拚命苦練。那就好比是在湖麵上優雅地遊泳的天鵝,實際在水麵下卻用蹼拚命的劃水一般。這才是私下努力、從不讓人見到自己汗流浹背模樣、俏皮的紅丸。
真吾一麵努力地克製自己有點興奮的聲音,一麵無意地打著嗬欠,對正在攪拌咖啡的京說道。
「草薙,我們也要去,練習!」
「啊?你說我們也要去,但實際上想去的隻有你和五郎而已吧!紅丸不是說不去嗎?」
「咦?可是,草薙難道你不練習嗎?」
「這是當然的。我討厭努力。」
京狠狠的瞪著真吾粗魯地回答說。
「——基本上,你為何會在這裏?裝得好像是我們這個團體的一員?」
「不要說得那麼冷淡嘛。有人特地陪你們一起去飯店,不是很好嗎。……而且,也希望你們教我新的招式……」
「那就快去把炒麵麵包和咖啡牛奶買來。」
「怎、怎麼可以這樣……!在美國有炒麵麵包嗎?」
「跑腿的你要抱怨還早了十年呢!」
「京,別再苛責他了。很可憐嘛!」
京露出使壞的笑容,在真吾的臉頰上畫圈輕戳著,而紅丸苦笑著出來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