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應該要適可而止了吧,紅丸!身為日本男人你不感到羞恥嗎?」
「混……混帳家夥,我有一半是美國人啊!」
「我講的是你的精神。」
斜眼看了看紅丸和大門的爭吵,瑪莉對京說。
「那麼,有緣再見了。」
「啊,啊啊……?」
京把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含糊地點點頭。即使是分開,在兩天後的準決賽會場中就會再度碰麵;京覺得這個女人說的話蠻奇怪的。
在瑪莉離開門廳之後,紅丸突然以無情的聲音,且麵帶誇張的表情說道。
「喂喂……你們為什麼老要妨礙我?就不能讓這個和你們情同手足的我,好好的泡個妞嗎?」
「不要在那裏嘮嘮叨叨的,吵死了……。趕快先帶我們去那家日本料理店。店的位置不是隻有你知道嗎?」
說起來,當初提議今天晚餐要去日本料理店吃的,正是要請客亦好虛榮的紅丸。他雖一半美國人的血統,但本身卻非常愛吃日本料理,特別是因為離開日本吃不到喜愛的生魚片而經常感到不滿。京跟大門無論哪一個都是不折不扣的和食黨——因此這時,他們無視不請自來的真吾的意見——兩個人都對吃日本料理沒有異議。紅丸要請客的話,當然沒有理由拒絕。
大門邊走而木屐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同時滿意的笑著。
「由二階堂家的繼承人帶我們去的店,應該不至於像美國人那樣出人意料地將日本料理並排擺在店裏吧?如果可以吃到喬麥等料理的話,那就更好了……哎呀,真是令人期待啊,紅丸?」
「大門……你這家夥,你剛才那些行為像是接受別人請客的人應有的態度嗎?好不容易想邀她一起去,在正好的時侯卻被你們搞砸了——」
「……說是正好的時侯,但看起來怎麼好像一點希望也沒有啊?」
真吾湊著京的耳朵所說的話,紅丸似乎也聽到了。看樣子,真吾也是屬於那種禍從口出的類型。
「你這家夥……你剛才說什麼,真吾?」
「啊,沒、沒有,什麼也沒說!」
真吾慌張地搖頭,在他旁邊的京則壓著聲音在笑。
整晚不絕於耳的喧鬧聲麻痹了聽覺,如洪水般的霓虹招牌則麻痹了視覺。夜間的氣氛裏充滿了酒精和女人的脂粉味,使熱鬧的繁華街更增添了一份色彩。
「可能是K·O·F在附近舉行的關係吧。——嘿,大家都像傻瓜一樣興奮地喧鬧著……」
透過煙色玻璃所望見的,是林立在寬廣馬路兩側的酒吧和賭場——夜晚街道上形形色色店麵裏最具代表性的,以及眾集其中享樂的人們:比利從鼻子裏發出了哼聲。這個聲音,同時也包含了嘲諷的意味。
擔任如奇斯這種男人左右手的比利,有件事是頗令人意外的,那就是他對於這些店一點興趣也沒有。
在南城裏,有很多的酒吧跟賭場是隸屬哈瓦特關係企業,此外也有不少風月場所。不消說,比利擔任奇斯的護衛,跟著進出賭場的景象自是時而可見。在早期剛成為奇斯的手下時,也曾經擔任握保鏢,在酒吧和妓院間巡視,負責處理店裏的糾紛。
但盡管因為工作上的關係要進出那些店,他卻絲毫不會沉迷於其中。這一點他和奇斯倒蠻像的。他們不酗酒、不好女色,也對賭博沒興趣——他們不是以那種方式來治愈內心饑渴的人。
「……真無聊……」
「你說了什麼嗎,大哥?」
「沒什麼。」
握著方向盤的嘍羅看著後照鏡問,比利搖搖頭。
轎車的後座僅僅坐著比利,不知不覺的橫越過大馬路,一轉彎便進入昏暗的小路中。
環顧四周有大的水桶在滾動,而野狗將頭鑽進裏麵。垃圾散落在附近,有時還可見到有人倒在那裏:正如遊民們聚集且顯得有些髒亂的小道。表麵上看起來繁華亮麗,骨子裏卻是極其黑暗肮髒:連空氣的味道聞起來都覺得有腐敗的感覺。
「……」
比利不喜歡這種街。這種懷念的感覺,反倒勾起了他童年時代的記憶。
麵帶略為生氣的表情,摩擦著太陽穴旁的金發,比利發起了牢騷。
「到底為何在這種地方徘徊?——算了,也隻有那個男人了;應該不至於蠢到被小巷子裏的盜匪襲擊而死吧……」
「在委員會所指定的旅館裏,好像幾乎無法待下來的樣子。因此每天晚上都是像這個樣子的。」
「的確。那家夥在比賽當天也沒有出席,應該是變成不戰而敗了。盡管如此目前為止聽說營運委員會還是為他將旅館的房間給保留下來一事——是神樂千鶴暗中操控的嗎……」
眯著眼睛凝視著擋風玻璃的比利,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怱然伸手按在小嘍羅的肩上。
「在這裏停車。——車燈照常開著。」
「咦?」
「那家夥在這裏。」
簡短地說了些話,比利就下了轎車。右手拿著折疊成三段的三節棍。比利把嘴唇往上揚,走近了暴露在轎車前頭燈光中的漆黑的人影。
「——喲,好久不見!」
那個男人就正站在一輛輪胎和座椅都被偷走的車子旁邊,那車子已經變成一厘米也跑不了的廢鐵被棄置著,而且還被紅色鐵鏽覆蓋著。
「夜晚的散步可真是相當時髦的興趣呀。……八神庵。」
被人用諷刺口吻叫著自己的名字,庵慢慢的轉身回了頭。麵無表情的注視著站在車燈逆光中的比利,嘴唇顫抖著。
「……是你呀……」
「咦?總覺得你沒有變呆啊?」
比利一邊連接三節棍組合成長棒,一邊好像很意外似的感到不解。
「好不容易能夠再次碰了麵,彼此也稍微分享一下喜悅吧?」
雖然那樣地表明,但從比利全身上下已經溢出有如切開肌膚的猛烈殺氣,開始流向庵了。另一方麵的庵,卻好像隻是被微風輕輕吹著,對比利所散發出來的殺氣處之泰然。
「……?」
比利忽然皺起了眉頭。現今在比利麵前的庵,能夠感受到和以前所看到的總覺得那裏有些不一樣。
從前的庵是即使感受到比利的殺氣也不會退後半步,還麵帶微笑且散發出比比利還要強烈的殺氣的男人。但是,不會被殺氣所動搖的樣子雖然和以前一樣,可是現在站在那裏的庵,反倒好像是對殺氣完全沒有反應似的。假如感受不到殺氣的可怕的話也就不會多餘地做個反應。
——總覺得情況那裏不一樣。
「……在那男人上,又被下了什麼命令?」
對於沙啞的庵聲音,比利退回到現實世界來了。
「真是辛苦了……,看樣子吉斯,到現在好像還不知道那個軍火販子是怎麼死的。」
「嘿!別拿吉斯大人和盧卡爾相提並論喔。吉斯大人隻相信自己的力量。和一心想要利用大蛇力量而反被吞嗜的盧卡爾,比起來可是完全不同的喔!」
「……那樣的話,為何吉斯會派你來這裏?還是你想說你並不是為了來監視我的?」
「你不是純種的。而是雜種。——就那麼一回事。」
「……」
針對比利別有深意的言詞雖然庵稍微眯了一下眼睛,但是並不打算再深究下去。因為即使問了,比利也不會回答吧。而這時比利已經走近到手中的三節棍可以攻擊剄庵的距離內。
「吉斯大人雖然講說隻要我監視你就好……算了,不過這也僅限於你不是個一無用處的廢物。如果能夠輕易被我殺掉的話,那麼你也就沒有讓吉斯大人特別留意的價值了。」
「哼……那麼你是打算動手了?」
「對我而言,上次不小心被你偷襲成功的恩情到現在一直都還沒有回報呢,實在叫人生氣。——而且我還想專注於K·O·F。」
「……無聊。你無法了解到就算沒有受到我的突擊結果也是一樣的事實,可見你的大腦隻和小狗一般程度……。」
庵突然背向比利走往黑暗的方向。一瞬間比利簡直是目瞪口呆感到一點意識也沒有。
「……我的鬥氣火焰並不是為了要用在像你這樣的小嘍羅身上的。——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快點消失吧。」
不管在日本,或者是在這個美國,庵似乎都難以掌控在自己身體內血液的翻滾流動。因此會在深夜中散步也是為了能夠稍微壓抑一下體內中血液的翻滾吧。
比利看到在庵的周圍散發著一圈淡淡的陽炎才領悟到。
——這家夥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他會在意而加以注視的隻有草薙京這個人。
「……!」
比利感到體內一股無法壓製的暗黑怒火湧上胸口來。對方簡直就是完全無視於自己的存在。
比利吐了一口唾液後踩著砂粒向前走去。
「八神!你想就這麼跑了也無所謂啦。——但是呢,那麼的話,你一心一意想要打倒的草薙京被我殺了的話,你也無話可說吧。」
「你這蠢蛋,說要……殺死京——?」
庵停住腳步,回頭注視著比利。沒多久就看到他笑了。笑容就好像是新月一般的掛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哈,哈哈哈……像你這樣的蠢蛋這回倒是說了個令人感到有趣的笑話。你要自己動手?說要殺掉京?」
把手放在臉上笑個不停的庵,從指縫中瞪著比利的眼神,凜烈得令人感到寒冷徹骨。
「——別開玩笑了。能殺京的隻有我……!」
「所以我說啦,這件事如果被人從中破壞,你也不該有任何怨言嘛!」
「……像你這樣的是殺不了京的。」
「是嗎?算了,當然不是說那個不懂事的小子實力不強啦,隻是……」
比利再次縮短和庵之間的距離一方麵好像很有趣的笑著。
「……那是因為今年在我的隊員裏,也有個和你一樣,甚至還要更精明變態的家夥存在的關係喔。——不管對手是男的女的或者是小孩和老人,都可以蠻不在乎的用刀子刺殺的虐待狂。雖然說是在K·O·F的會場上,但是到底會做出什麼事來可沒有人會知道喔……。」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而且就算說變成了正式的比賽,K·O·F是艱钜的比武大賽的這本質一點也沒有改變。在比賽當中發生什麼樣的意外都不會讓人感到驚訝——就算有人死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比利一邊說話一邊將塗成紅色的三節棍對著形同廢鐵的車子伸出去。
咻!碰鏘!
三節棍的前端已經刺進了車子的鐵門。如果目標隻是人類的頭蓋骨的話,這根在內部嵌進鋼鐵以提高強度的三節棍一定能夠輕而易舉的擊碎。
「……好像是職業摔角,另一位選手從旁加入攻擊並不算是違反規則一樣。——在對手的太陽穴附近用這根三節棍加以攻擊的話,大概,普通的人都會承受不住而死亡吧?」
用腳踏著車門拉出三節棍的比利,繼續注視著庵說下去。
「為了援助隊友從旁加入戰局,卻不小心用力過猛打死對手——這種情形,可以說是意外吧?也有意外死亡這種事吧?」
「你這個混蛋……」
庵的雙手從口袋裏伸了出來。終於從他的身體中慢慢地滲出濃烈的殺氣。
「——你打算激怒我嗎?」
「嘿,你生氣了嗎?」
「——你找死?」
「你現的台詞連笑話都談不上。你都成了半個廢人還可以殺了我嗎?——有本事的話就動手吧。日本鬼子!」
「就照你的意思。……受死吧!」
有如爬行一般擺低姿勢往前迅速逼進,庵的右手在黑暗中揮舞.
呼!
青紫色的火焰沿著地麵急速前行,襲擊比利的腳底。但是比利將三節棍撐在地上整個人飛到半空中,越過火焰往庵的肩臂猛踢過去。
「呃……!」
「你啊……不要太看不起人啦。如果再不全力出手,我真的會殺了你喔。王八蛋!」
比利完全看穿剮才那道火焰的來勢。但是,這樣並沒有讓他發出愉快的笑容,反而庵毫無用處的攻擊手段惹得比利的怒火湧上心頭。因為對手認為自己隻是用剛才那種程度的攻擊就足以應付的小角色。
「呀——!」
眼看庵的左手就要製止住自己的踢腿,比利反轉方向做勢踢向庵的胸口並看準時機跳開,迅速打出三節棍。
「怎麼啦,喂!」
「……哼!」
庵稍微偏轉一下上半身避開三節棍的前端——宛如紙張厚度的時間——捉住三節棍之間的鐵鏈,硬把比利整個人給扯過來。
「!?」
「你這個溜來竄去的臭老鼠……」
庵的右手有如老鷹張開的利爪一般捉進比利的肩膀。
「唔……!」
「——太礙眼了!」
「呃……!」
庵的指尖刺進比利並揮舞旋轉著他的身體,再用盡一切力量把他拋開。隨著皮外套裂開鮮血也跟著噴了出來。如同挖掘砂土的熊掌所挖翻一樣的傷勢,現在正刻印在比利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