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撒卻沒有她那麼淡定了,他剛剛接觸這一行,不懂的事太多太多了,每一塊毛料在他眼裏都是稀罕物,他都想親自看看這些大家夥肚子裏包含著什麼樣的奇珍異寶。
紋身男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了帕撒身後,或多或少聽見了附近圍觀群眾的一些談論,皺眉道:“我怎麼瞧著她要看走眼了?”
帕撒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麼?人家小姑娘可是慧眼識珠,你懂什麼?”
紋身男壓低著聲音,“你聽聽那些人都說了什麼,他們都說這毛料太差,一看就是場口淘汰下來的廢料。”
帕撒吞了吞口水,他不聾,自然是聽到了那些人的隻言片語,無非就是說這種料子是最沒有可賭性的淘汰料,隻要是稍稍有一點經驗的老手都不會碰這種料。
可是他知道,知道這個小姑娘肯定不簡單!
“難怪這裏會這麼熱鬧,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熟悉的男人聲音從顧一晨身後響起。
顧一晨機械式的轉過身,齊伍是在一群人的擁簇下猶如被眾星拱月般出現,他走在最前頭,身後浩浩蕩蕩的跟著一群人。
齊伍這個人向來都喜歡排場的,特別是在公盤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他會帶著一群人恍若帝王巡視那般全場矚目的走來,當真又狂又高傲。
齊伍一現身,周圍圍觀的群眾自覺性的讓開了一條康莊大道,規規矩矩的退到了一旁。
齊伍上前,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望了一眼解石師傅手底下的原石。
解石師傅瞬間如芒在背,更加不敢再妄言什麼了。
顧一晨暗暗的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她應該想到的,這樣的盛會怎麼可能會少了齊伍,他肯定會盛裝出席。
齊伍雙手斜插在口袋裏,雲淡風輕的說著,“小姑娘這塊毛料選的不是很好啊。”
解石師傅稍稍的鬆了一口氣,連齊伍都這麼說,看來這塊毛料是真的沒有可賭性了。
齊伍卻又再說著,“不過我想憑著小姑娘力挽狂瀾的本事,有可能這塊毛料是我看走眼了。”
顧一晨倒是不謙虛,直言不諱道,“是真是假,是贏是輸,當真是要切開才能一見分曉,連賭都不敢賭,又何談輸贏?”
“小姑娘說的沒錯,切了吧,我也想看看這裏麵藏著什麼讓小姑娘如此信誓旦旦的東西。”齊伍好整以暇的看著師傅。
解石師傅雙手有些不自然的發抖,他從事這一行也有幾年了,也算是貨真價實的老手了,但麵對道上人人尊敬的五爺,他還是會情不自禁的出現了解石師傅最致命的缺陷:手抖!
齊伍看出了他的緊張,和顏悅色道:“不必慌忙,慢慢來,別切壞了。”
解石師傅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慢慢的開始運轉機器。
顧一晨立身在人群中,雖說身材矮小,卻不卑不亢,顯得氣場全開,周圍的人與她相比倒是遜色了不少。
另一旁,原本還想著狗腿子粘著顧一晨不放的三人默默的混進了人群,不敢再造次了。
紋身男嘴巴都有些哆嗦,說著:“她認識五爺?”
帕撒生怕被人注意到什麼,捂住紋身男的嘴巴,拉著他擠出了人群。
紋身男不敢置信的瞪直了雙眼,M甸都知道齊伍是誰,那家夥可謂真真的黑白無常,一雙眼能勾魂似的,被他多看一下,仿佛都得被送去閻王殿轉世投胎。
帕撒確定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行蹤之後,這才如釋重負的大喘一口氣,摸了摸額頭上那被嚇出的一頭冷汗。
紋身男緊張兮兮道,“那個丫頭看起來和五爺很熟啊。”
帕撒苦笑道,“今天是不敢再看熱鬧了,趕緊走。”
三人轉身,隻是還沒有走出兩米,就被烏泱泱一群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堵住了去路。
帕撒噤若寒蟬的看著他們,動都不敢動一下。
為首的一人走上前,“三位先生,我們老板想請你們喝杯茶,這邊請。”
帕撒雙腿一軟,差點沒有穩住自己當場跪下去。
男子沒有理會他們是腿軟還是什麼的,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顧一晨注意到了躁動的人群,如果是平時她可能會分心去觀望一下,但此時此刻她的眼神全部都放在那一塊毛料上,至於背後是吵是鬧,由他們去吧。
齊伍莞爾:“小姑娘似乎很緊張。”
“是我表現的太明顯了嗎?”顧一晨明知故問,她確實是太緊張了,兩隻手都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估計都可見手背上那爆裂的青筋。
齊伍拿出手絹,遞上前,“擦擦吧,你額頭上都是汗。”
顧一晨愕然的望著遞到了自己麵前的那一麵手帕,齊伍是有很強的潔癖,他的私有物,一般人是碰都不敢碰一下,更別提是隨身攜帶的手絹一類的東西。
齊伍見她不為所動,笑道:“小姑娘是避諱男女有別嗎?”
顧一晨連忙接了過來,“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罷了,畢竟這是五爺的東西,我擦了汗就髒了。”
“無妨,洗洗就行了。”
洗洗就行了?
顧一晨被他這麼一句話嚇得更不敢擦汗了,這是洗洗就行的東西?他這話難不成是還要收回去?
齊伍輕笑道:“我開玩笑的,小姑娘擦了汗之後可以扔了。”
顧一晨咽了口口水,默默的攥緊這方手帕。
解石師傅在眾目睽睽之下終於解開了毛料一角,如他所料,不見綠。
“籲。”人群裏出現了一兩聲唏噓聲,大概是在嘲笑這女娃娃的自以為是。
顧一晨卻是不急,繼續指揮著解石師傅切另一麵。
齊伍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是林相尹,她肯定不會選這種沒有可賭性的石頭,她這個女人是高傲的、猖狂的,更是不擇手段的,用盡一切心機都要在人群中大放光彩,成為最高調的那個人。
這也就是這個小女娃娃和那個大白眼狼之間最直接的差距。
顧一晨稍顯穩重,規行矩步,不會太急功近利,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棋錯一招滿盤皆輸。
齊伍收回了眼神,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是在妄想什麼?
嗬嗬,他最近是著了什麼魔啊,竟然在妄圖她會是那個女人!
顧一晨退後了兩步,繼續全神貫注的盯著那塊料子。
附近已經圍上了七八層看熱鬧的人,大多數都是被齊伍吸引過來的,畢竟像五爺這種身份尊貴的人也會來觀望解石,誰會不想湊湊熱鬧一探究竟呢?
人越來越多,整個場地就會顯得擁擠和煩悶。
顧一晨身體不是很健康,在煩躁的空間裏已經出現了很直接的缺氧狀態。
齊伍注意到她兩鬢滴落的熱汗,回頭看了看難掩激動的人群,眉頭微不可察的擰了擰。
顧一晨整張臉都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她鬆了鬆領口的紐扣,大大的喘上一口氣。
“很熱?”齊伍朝著旁邊的人使了使眼色,“拿一把扇子過來。”
保鏢有些為難了,這種地方讓他去哪裏找扇子?
顧一晨搖了搖頭,“沒事,快切完了。”
“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補補身體,而不是隻想著賺錢。”齊伍說的很直接。
顧一晨道:“先天原因,後天怎麼補都是無濟於事。”
“你這種想法就是錯的。”齊伍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個大白眼狼。
林相尹剛跟著齊伍的時候,也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小丫頭片子,畢竟是貧民窟出來的孤兒,從來都是朝不保夕,所以她十七八歲的時候也隻有十一二歲的小朋友那麼高,典型的先天不足。
齊伍是打心眼裏疼愛林相尹,人人都知道齊伍這個人有很濃的潔癖,可是他卻願意吃這個丫頭剩下的東西,也願意穿這個丫頭沒有洗幹淨的衣服,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一樣照顧著,教育著。
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情愫,情竇初開的年齡遇上了程景祁,那個溫潤如玉又謙虛有禮的偽君子,甜言蜜語把自小就缺失安全感的林相尹哄的團團轉。
為了一個程景祁,林相尹甘願和他斷絕一切來往。
為了一個程景祁,林相尹甚至放棄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賭石。
為了一個程景祁,林相尹死無全屍。
哈哈哈,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這就是報應吧。
白眼狼的報應!
顧一晨感覺到旁邊男人忽而轉變的氣場,下意識的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齊伍麵無表情的直視著前方,整個人從上而下滿滿都是不知名的怒氣,像硝石遇到了火苗,瞬間被引燃。
顧一晨心神一聚,她剛剛好像沒有說什麼刺激他的話啊。
不過齊伍這個人向來都是陰晴不定,他的喜怒無人可知,也無人能識。
齊伍閉了閉眼,又掛上了那抹溫和的微笑,他道:“其實秦淮說的沒錯,你真的是像極了那個女人。”
顧一晨心口揪得慌,卻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她穩住自己,不疾不徐道:“可能吧。”
齊伍正視她的眉眼,“特別是你這種淡薄的樣子,了然於胸的感覺,好像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之中,真的是像極了她。”
“五爺嚴重了,我還達不到那樣的水準,還在學習中。”
“你不必謙虛,我相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如同她這個人一樣,完完全全可以把我比下去。”
顧一晨低下頭,“五爺可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五爺的能力,老師不過就是獻醜罷了。”
“隻有我們自己清楚誰更技高一籌。”
顧一晨沉默了,她可不敢和齊伍一較高低,首先這個男人本身就是深不可測,在賭石這一行,他仿佛就是自帶透視眼,每一塊原石裏麵藏著什麼,他看上一眼便猜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