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兜兜轉轉,走得陳瀟的腿發癢發酸,可卻沒落下一步,緊跟著禦城,這多少算是上了份欣慰給禦城。走到了石頭街頭,一條溪一座橋一道長廊相扣相依長延著,看不見左右盡頭,隔著溪流另一頭是一條飛車湧流的大路,影影爍爍透過車流可見對麵也是立著高樓,時不時有飛車停在路邊放下人來。
“來,你過來。”
禦城一擺手招著陳瀟往前走。走上大木橋,看著橋下流水,聽著潺潺水聲,聞著夾雜木香的山草水味,是說不出的芳甜神怡,下了大橋,站在橋頭一木牌杆下,禦城指了下牌麵,教道:“看牌子,蔻玉帶三鄉,就是我們住的鄉裏地名,這條大路是蔻玉帶大道,大道兩邊的大溪叫雙溪玉帶,等回來的時候,我再教你怎麼走到紅頂花樓。”轉過身,看著這一條光影怪迷的大道,說道,“現在我們先去教育組的保育局和教院局申請入學。”話才說完,一輛飛車便停在二人麵前,“以後不管去哪兒,但凡出遠門,就用腕靈呼叫傭車就行了,現在,上車。”
陳瀟被趕著上了車,可是卻好奇:“可都沒見你呼叫。”
禦城隨後也上了車,鄙夷道:“你是不是傻子?用腕靈非要用嘴才能用嗎?電神互聯好嗎?”
“等候出行,請確認目的地點。”兩人的車內突然傳出了另一男子話聲。
“清風區教育組。”禦城當即對答,隨而傭車起飛出行。禦城看著陳瀟神表懵懵然,與說道:“你莫不是不知電神互聯?!”陳瀟依舊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哇,你們魔龍人都成了一群山林野怪嗎?還是說自打你出生就沒人教你這些啊?”
陳瀟想了想,尷尬著臉說道:“可能,可能是他們沒教~”
禦城嗬一聲,說道:“我不確定你能不能聽得懂,但是呢,電神互聯大概就是說,這個電智機械,就像腕靈、放映儀、板屏這些都是電智機械,它們都可以通過你的大腦神經去操作。”禦城撓了撓頭,組織言語,“就拿腕靈來說,現在基本上,通過腕靈就可以控製生活裏其他的電智機械,比如剛才我們出門用的穿梭門,還有呼叫傭車,都是可以用大腦意念讓腕靈明白我們需要什麼,不一定非要用嘴說。這個都是基本操作了,特別是以後,你要是成為戰鬥員,用腕靈靜默溝通都是日常要求。”
陳瀟似聽說在耳,而偏一表心不在焉,費人琢磨。往車外看去,車流層疊,滿眼裏大抵是橙皮黃燈,樣式相近的飛車:
“這些車怎麼都是一個顏色?長的樣子也差不多。”
禦城瞄了一眼道:“橙色是公共傭車。諾。”抬頭上望,“前麵那輛車是朱丹色,即為刑捕用車,此外還有軍車,醫療車等等,都是有各自的專用顏色。”
“誒,那決鬥的時候,你用的那個飛來飛去的東西呢?那是什麼?”
禦城突然臉色一沉,冷淡道:“那是戰鬥飛具,不能用在路上飛行。怎麼,你要賠給我麼?”
如此一提,陳瀟方想起那戰鬥飛具已在決鬥中被其毀壞,不敢再有言語,轉看車外秩序井然的車流,又望了望天上層層蜉蝣,感覺夢幻;忽然車流上升,直往天上去,速度似乎漸快,一簾城外山水雲煙翩翻入眼,這時才覺天地竟是如此之大,望不見邊際,又想這神聖天國本是在浮島之上,可這一番百山萬林,傾瀑細涓,一隅山城的景象,分明是廣闊天地才能有的氣度,不禁覺得虛幻;再探出頭去往下看蔻玉帶鄉,像極了一片徽章鑲在群山之間,雙溪玉帶真就是這徽章上的玉帶;無意間一瞥,發覺對麵一輛傭車上搭著一位珠釵粉黛的姑娘,她正看著群山綠林,悵然神外,不知在想著什麼,忽然間,那姑娘一抬眼正與陳瀟對視而笑,雖姑娘隻是出於禮儀,可陳瀟卻羞紅了臉。傭車飛上了雲層,車流瞬間變得稀少,那對麵的姑娘並沒有同路隨著上來。陳瀟才一癡念,忽然覺得有一股熱氣撲在臉上,微微一側,一片豔陽刺痛了眼睛,下意識把手一遮,眯見那太陽落得很低,好像落在身邊同行,眼裏這一刺痛覺,頓時讓他明白過來,這世界不是虛構夢幻,它會用獨特的方式提醒每個忽略它的人。
掠過烏雲白霧,太陽的輝暈落得更低,把天邊燒得火紅,把濃雲燙出金邊,正與頭頂高空的湛藍星圖相映成絕妙唯美的搭配。灰雲下,不察覺得出現了一道道軌跡,隱約往前方彙聚;漸漸地,雲上光影躍爍,那似乎是一座城市,一座被雲托在天上的城市;再更近些,連雲霧下也亮起了片片光彩,仿佛天地倒懸,而星空流淌在身下。傭車忽然急轉,直飛入雲海,濃密的雲霧隨刻遮蔽了陽光,隻透出點曀色,越往下飛,越發昏暗,車外還飄蕩著水珠,這是洗塵的雨,嚎月最讓人習慣的雨。才出了雲層,即刻陷入一片高樓天廈,光流車海,傭車一層轉下一層走,離著地不止百層樓高。
陳瀟瞠目結舌望著窗外,為突轉一變的天雨驚嚇,為車流濤湧的熱鬧震詫,為落成天柱堡壘的樓宇咋歎,或許這才是令人神往的先進。
“這裏就是清風區主城啊,連一條支道都比蔻玉帶大道要繁華得多。”禦城無神看著窗外,其此前一直居住在宸頂,此行為人安排方到鶯飛與陳瀟同居,與陳瀟同是初行此地,而此際卻輕描淡寫一句對比便將這一番風雨珠簾下的華景打發。
傭車一邊前行,一邊轉著軌道層層往下,沿途花窗樹台,粉絳青黛;樓宇坐落成群,可總偏一枝出群英,顯得特別;車流上下遊轉,卻一路秩序井然,陳瀟看得目不暇接,想作歎卻發不出一個詞彙,隻能嗟呼咂舌。無需多時,透過雨水珠簾已能看到底下一條穿行著幾輛傭車的石板大道,路兩旁的青樹下,時隱時現許多花紙傘躍動著。道路還未走到底,陳瀟二人所乘的傭車便離開了車流,轉向路旁一座圍成堡壘宮殿般的樓城進去,緩緩往一棟高樓半腰駛去,待近了些,才見那處開著一片地台,傭車慢慢接近,平穩落在地台上。
“已到達清風區教育組大樓,行車費用已扣除,下車請小心。”
一話說完,兩旁車門盡開,陳瀟二人各自一邊下了車。陳瀟身子才出了車,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塊圓形鐵盤停在頭上,正好遮住了雨,往前走了兩步,見禦城頭上也停著一塊,而禦城並無異狀,這才安下了心往樓內走去。這一整棟樓目之所及,除了木頭,就隻有這鋪著青石板的地台,再往前去,大開的樓門後連地麵也是一塊塊描著紋樣的木板,頓時有點嫌棄不如自家裏洋氣,隻因高大闊派而剩那麼點宏偉可觀。見著禦城先進了門,頭頂上那圓鐵盤隨即飛走了,陳瀟登時驚奇,再看自己頭上,圓鐵盤卻還在,等一身子探進了屋內,那圓鐵盤也是扭頭就走,登時不禁心道那物件聰明得跟人似樣。再看這廳堂裏,一群人候在此處,熙熙攘攘,進進出出,男女老少一種不缺,穿著打扮,有戴冠則有被發,有豔容則有素麵,有短褙則有長衣,各色人有各色樣。跟著禦城往裏走,迎著其他人陸續出來,探頭見前方一麵珠簾拱門,簾後放置著七台大機器,看著便是覺得複雜精妙,一人進去又一人出來,有說有笑,就好似隻來此觀覽而已。
這會兒觀察的功夫,二人已掀開珠簾入內,稍作等候,禦城領著陳瀟走到一身袍戴帽的笑顏女子麵前,對談:“為他報名拜府。”一掌將陳瀟稍稍推前。
那女子直看著陳瀟,稍頓,便張口道:“陳瀟,魔龍國修學生,尚未拜入學府,身態確認,請進入第五號儀器進行報名。”微躬身子,施禮請入。
二人移步至第五號儀器前,等待隊前三人進入使用完畢後,陳瀟被禦城送入其中。其內空間隻容一人伸展,才站定,儀器便將鐵門關上,頂部一盞白燈亮起,四麵密不透風。
“報名者,陳瀟。”忽然一聲中年男人的話音把陳瀟嚇得一愣,“魔龍國修學生,擁有拜入學府資格,請選擇學業。”一片光態選單即刻呈現陳瀟麵前。
陳瀟登時呆住,對於這個選擇,他並未仔細想過,看著選單千奇百種學業,製藥,商貿,冶煉,繪畫,建築……他頓感無措,麵臨選擇前隻覺得用咒印去打贏別人就是來這裏的目的,可當一個個與咒印似乎毫無聯係的學業擺在麵前,他卻覺得鍛煉至今的咒印竟是這麼無力,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活下去,為什麼要用犧牲生命的方式去戰鬥……
“請選擇學業。”
一句提示登時將陳瀟打出自我拷問之外,他不知道用咒印去戰鬥的意義是什麼,他不想選擇,腦子裏既是空白,又是莫名混亂。
(你就是個廢物!)一句痛罵突從內心中來。
(是你,你醒了。)
(搶走了我的身體,卻不知道要做什麼,真是羞辱!)
(我……)
(等我恢複,我一定會殺了你~陳瀟~)
陳瀟麵色難堪,露著懼意,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更何況如今項鏈不知道丟在了哪裏,加奎幾人也不在身邊,自己豈不是必死無疑。
“我要戰鬥,要變得更強。”陳瀟自認為隻有咒印才救得了他。
“請確認選擇學業是否為‘軍士’。”
生存本能已讓陳瀟忘了其他疑問,隻念念道:“我要戰鬥。”
“開始錄入信息,據您的腕靈信息顯示,您尚未擁有增幅鎧甲,報名完成後兩天內將會由教院局自動分發一副適配型增幅鎧甲至腕靈,請屆時務必查收。信息錄入完成,報名完成,祝您學業有成。”
話音才落,儀器便開了門,禦城正等候在外,陳瀟鎮定下來,故作無事走了出去。
禦城接著陳瀟出來,問道:“你應該也是選了當一名戰士吧?你們魔龍人來這裏,沒一個不選跟軍事有關的學業。”
“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禦城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毫不期望陳瀟會對他的話有所回應,可現在卻出乎意料,他看著陳瀟,嗤笑道:“要我說,我認為不好。”
陳瀟一本正經接道:“我也覺得不好。”
禦城略帶疑惑,看著陳瀟,不確定是不是他在討好自己才這麼說,但他不想在這個場合把話題聊得更深入,轉言道:“一起去吃點東西吧,吃完就該回去了。”
二人往大廳走去,聽得屋外唏哩嘩啦,風雨著實不小,天也昏暗了幾分,換上夜色。陳瀟正愁著出去屋外即使頂著圓鐵盤也定會被吹淋一身,禦城卻突然抓著他往另一旁走:
“叫車才用到外麵去,我們走折躍門。”
盡頭裏,許多人物來來往往,穿梭不斷,稍近些方見到左右各四扇門供人使用,左邊裏盡是往門外走,右邊裏卻皆是往門內進,是出是入了然分明,禦城確然帶著陳瀟往那右邊四門而去。
禦城帶著陳瀟排著隊,側了下頭說:“等下你就對腕靈心念,去一樓,腕靈就會讓折躍門把你送到一樓去。”
陳瀟輕應了一聲排在禦城後頭,看著四扇門下一人過一人,不到一會兒就排到禦城,隻見禦城仿若無物般直走進門,因門葉光影扭曲,完全看不清另一邊是何種情形,也不知道禦城是過去了沒有,隻頓了一下,陳瀟便心念道,到一樓去,隨後壯著膽走進門中,未及擔心害怕,下一眼即見著一襲紅裙,長垂直腰的柔發,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抬眼一看竟是一名女子背姿,頓時驚慌自己到錯了地方,才退半步突覺撞上了什麼,後背被一雙手托住,猛地回頭一看,竟是自己撞上了一位身寬體胖的老媼。
“小孩兒,可不能往回走啊,你得往外去。”老媼半彎著腰,托著陳瀟說道。
陳瀟趕緊隨著這一排人流往外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出口,隊伍也分散了,各走各的路,可滿目裏全是人,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突然間,左肩膀覺得被拍了一下,一回望便見到了禦城,終得寬心。
“往這邊走。”禦城護著陳瀟,擠著人往外走去。
陳瀟身子矮小,站在地下,見到的,除了屁股和腿,偶爾也能依稀看見幾個小孩跟自己一樣被淹沒在人海中。
“現在是入學報名期間,教育組大樓就會擠得全是人。”禦城邊走著邊嚐試跟陳瀟說話:“前幾天我跟小坎在明德區報名,那更是擠得水泄不通。”陳瀟聽隨時聽著,可不知道該回說些什麼,沒有出聲,“對了,說起小坎,你以後可不能也跟我叫他小坎,我是與他平輩兄弟才如此,你可得尊稱他少閣,或是道升公子,小坎最不喜無禮小徒,你若是不討他歡心,以後若生了事,可沒人能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