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時間標準時四二七年嚎月(七月)金火(十一日)戌時七刻】
禦城掂量著手裏疙疙瘩瘩的怪蛋,說道:“此前有聞你們在嘉烈弗星遇險,然後又是帕拜。”轉看陳瀟,眼眸犀利,“你們的航線可是怪異的很啊~”
陳瀟已嚇得麵無人色,顫顫微微,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際,門廊處來了聲響,二人轉眼看去,小坎繞出彎來,見著陳瀟神情無好色,問道:“這是怎麼了?怎的麵色這般失彩?”陳瀟不應,小坎再問,“是不是安天作難於你?”
陳瀟才趕忙禮稱:“少閣。”
“哈哈哈。”小坎笑著往禦城身旁落座:“在這私下裏就不稱少閣了,喚我道升便可。”
陳瀟走到小坎旁側,以為好說話:“那,道升你能不能讓安天把那東西還我。”
小坎轉看禦城道:“你果真是作難他了。”
“胡說。”禦城駁斥道:“你自己看看這個。”說著將手中之物那與小坎觀看,“奇模怪樣,還是個活物。”
小坎轉問來:“陳瀟,你可有將這蛋送去檢驗?”
陳瀟趕忙道:“有!這個是檢查後才送過來的!”
小坎便將怪蛋轉手交予陳瀟,禦城才要責問,小坎擺手道:“既然是檢驗通過的物件,你便不要管它了,這每年進進出出的活物多不勝數,稀奇之有?”
“更重要的是他……”
“我今晚到訪可不是來聽你猜忌,目的為何,你應該清楚。”小坎話雖如此,卻眼神含意方令禦城克製,轉而告陳瀟:“我到此是想與你們聊聊今早的決鬥。”陳瀟拿著蛋不知如何應付,卻聽,“陳瀟,且就坐,這私底下隻是閑聊,別無他意。”
陳瀟坐上雲榻,陷下半身,不敢言語。禦城一手按在桌麵往外輕推,桌麵竟對半分開,其下竟升起滿目一片雕花坐獸,在琉璃茶案襯托下就似浮在半空。見那雕著山花水道的木茶盤上:
綠琉璃蓋碗隱見得其上雕刻友人嬉遊山水一副文;那蓋上雕著一隻圓圓胖胖的鳥禽,仿似正在欣賞這一片好山好水;正中小台上,一座形如飛馬又如巨鷹的奇獸正睡在那處,十分愜意;茶寵身旁放著公道杯,杯旁一塊山岩承著一個木製濾網;而身前擺著四塊葉狀杯墊各托著一個飽滿露珠似的茶杯,皆是與蓋碗同製式綠琉璃;台下兩角,山花叢枝裏,一角備著一個大開口的瓷質茶洗和一方茶巾;另一角立著一樽茶筒,插滿各樣工具;茶筒近旁處,一個雕著雁過雲峰的木罐,一個高山峭崖狀的水壺。
在雲榻旁正好有一股流入地上溝槽的清水,禦城將那山峰水壺開蓋舀上一壺,抹幹,放在一旁,不出一兩分鍾,滾滾熱汽出於峭崖;接著浸洗蓋碗茶杯,擺好就位,衝泡之序不題。
陳瀟正細看山水中忘他時,小坎提聲說道:“今早決鬥,著實精彩,陳瀟表現亮點頗多,單與安天對陣卻敢戴著縛具上場已是勇氣可嘉,此後展示浩瀚眾星更是為人樂道。”
小坎開口才一句話便將陳瀟誇得暗喜羞煞。
“隻是實戰方麵,還需加強。”禦城說道。
小坎問道:“聽聞陳瀟你自出生以來,便在航艦中修煉,直到進了魔神界才頭回下了航艦,可是真事?”
陳瀟思忖片刻,想細說卻怕漏了嘴,隻好輕嗯一聲做回應。
“那倒不怪實戰遜色。”小坎道:“不過以陳瀟表現來看,足見航艦上這段時光是何等艱辛刻苦。”轉誡道,“禦城,這你可不能輕視。”
禦城點頭道:“是,換我確實難在此等環境下有如此作為。”
此番話實令陳瀟倍感成就,但他不敢貪功:“其實,還有馬爾他們陪著我練,也不是那麼辛苦。”
“哦?就是那一隊與你同來的護衛?”小坎問。
陳瀟點頭回應:“嗯,他們一直陪著我。”
小坎誇讚道:“能培養出這樣的你,可見他們也是身負高才的人物。”話鋒一轉,“不過,這決鬥中,有些事我並不是很明了,希望你能解答我的疑惑。”
“這……”陳瀟明知有不可告白天下的隱事,不敢答應下來,隻試探道:“是什麼事呢?”
小坎稍一頓,道:“首先是你這龍鱗顏色,為何與常人不同?”
“這個……”麵對此問,陳瀟確然不知緣故:“自我出生起,龍鱗就是這樣,我也不知為何,馬爾他們也不知道。”
“那身體可有其他異樣?”小坎再問。
陳瀟輕搖頭,道:“其他的,跟正常人沒什麼不同。”
小坎見陳瀟神態專懇,不似誑語,便此問擱置不提,而另一問:“那你的魔龍天賜是什麼?是冰?”
陳瀟心底打起了鼓,他不知自身天賜何技,可卻萬不能回話不知,因他知每個魔龍天生當有一技,縱天下無人知,唯有自己心知肚明。
(告訴他,就是冰。)
陳瀟登時輕嚇一聲,險些暴露。
(你……)
(若被他們識破你不是魔龍人,那麼魔龍族複興的希望就全沒了,還不快回答!)
“是冰。”陳瀟道:“我的魔龍天賜是冰,隻是,一開始不想那麼快就展示出來。”
“哦,倒也是符合情況。”小坎信然,而再問:“你與安天決鬥中途,為安天刀技重傷,你是如何令傷勢那麼快痊愈,並變得強悍萬分,就似,就似換了一人般。”
(秘術。)
陳瀟還未驚愕,身裏那人卻有了應對。
(可是我不會什麼秘術……這樣能行嗎?)
(照我說的回答。)
“秘,秘術。”陳瀟心中實然無底。
小坎似乎提起興趣:“哦?是什麼秘術,誰教你的?”
(馬爾他們教的,用來救命的。)
“都說是秘術,怎麼能……”陳瀟一緊張竟就勢作答。
(你在幹什麼?!)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緊張就隨便一說,怎麼辦?!)
(廢物!)
“哈哈哈!”小坎笑道:“倒也是倒也是。”
陳瀟見狀不由鬆快了一口氣。此時茶案上一杯茶推到麵前。
“喝茶。”禦城道。而小坎麵前也早有一杯。
小坎品上一口,問道:“又為何後來性情大變?”
何止是大變,本是裏外換了一人,性情豈可不變?陳瀟心知肚明,卻毫無應策,連身裏那人也無應策,隻好先拿起茶杯小口嘬,拖延時間。
(怎麼辦?!這回完了!)
(閉嘴~)
“這茶怎樣,好喝嗎?”禦城道:“我茶藝不精,也沒備著什麼好茶葉,委屈將就了。”
陳瀟不得不放下茶杯,客氣道:“挺好喝的。”
禦城道:“好喝就好,別喝太多,免得夜深了睡不著。”
陳瀟澀澀笑著。
(那秘術有副作用,會使人神誌狂亂,不是生命危急不能用。)
陳瀟不禁要誇那人機靈,回道:“那個秘術會讓人狂亂,沒到要死的時候不能用。”
小坎放下茶杯道:“那很危險啊,倘若在平時,恐怕要傷及無辜。”
“呃,我會注意的。”陳瀟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小坎道,陳瀟屏著呼吸不敢動彈:“不過不是問你,是,你,禦城。”小坎轉看禦城,陳瀟如釋重負,“你最後在冰山中,明明有法脫困,為何動手?決鬥前你不是很想贏嗎?甚至在決鬥時,陳瀟被你重傷,你也渴求勝利,最後為何?”
禦城放下茶杯,一笑,道:“決鬥前,你說希望我讓著新來的魔龍國修學生,可是我卻不答應。因為我覺得,既然來修學修煉,要是沒點本事還有什麼資格來此。更何況,還是個兩個月大的幼兒,我覺得贏了,不光彩,讓著輸了,簡直恥辱。”
“那你最後還不是讓了?”小坎問。
“那不一樣。”禦城說:“從眾星,到鬼影神行,再到那顆白星,我總覺得他還差了點,直到他狂妄,讓手,再到破解殺招,我覺得他可以得到我的認可,所以,最後才讓了。雖然事後還是有點覺得恥辱,但結果都已經出來了,那就這樣吧。”
小坎隻是淡然一笑,可陳瀟身裏那人卻覺受辱,他認為勝利是自己靠著能力奪來,而非是受人讓手所得,這種說法,他受不住。
(陳瀟,告訴他,我不用靠著他讓著也能贏,不信可以再打一場。)
(這,這我怎麼說啊?)
(原話說,不然我就自己出去說。)
陳瀟一聽是怕了,壯著膽子假口:“我不用你讓,也能贏。”
禦城嗬嗬笑道:“就憑你,莫說你是靠著你那秘術贏了,你可知除了最後的月燕掠海和皓月穿雲,其餘我都未下真本事?便是如此你也未能占得優勢。”
小坎也讚同此話:“但凡曾與安天交手者皆可作證,安天實力遠非那般,你靠著秘術也確實打不過安天,加上你實戰經驗尚淺,更無談取勝之說。”
(什麼破秘術!那就是我!而且也不是我全部的實力!)
(你冷靜點啊,剛才都說是秘術的作用了,要是換了說法的話,那不就暴露了嗎?)
(你!)
陳瀟心髒怦怦跳動,身裏那人憤恨難平。
“你要實在不信,”禦城道:“明早,我帶你見識見識。”
“誒……”
小坎才要阻止,禦城搶了說:“虛界虛界。”短短兩詞便讓小坎寬了心無言。
小坎轉對陳瀟說:“勝了固然是好,若是太過執著反而無益。你今後可與安天學學,若你勤學好問,安天定不會吝嗇。”
此後三人閑談國內趣事至夜深方休。
陳瀟懷抱伊舍薩之蛋,坐在房中,燈火通明,想著今晚那些茶話,前與禦城決鬥失利,後與邪魂難相抗,漸覺茫然。如今馬爾等人都不在旁側,連個說說笑笑的人都沒有,孤苦伶仃,不禁自歎悲慘。
(還不睡下,想那麼多有何用!?)
身內那人從無好聲與陳瀟,陳瀟自認弱勢,不與他爭:
(睡不著。)
(若不是你拖累,我定能讓那禦城輸得服帖!)
(對不起……)
(練了兩個月,你究竟在練些什麼!?)
(如果沒有我,你肯定會變得很強吧。)
(廢話!先是占了我的身體,後來害死我母親,還跟那老頭整了個破項鏈除我,到最後你卻是個廢物!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把你殺了!)
陳瀟被罵得無話可說,默默掉下眼淚。
(哭能有什麼用!如果哭你讓你變得更強,你就給我大聲地哭!)
陳瀟不想哭,可是控製不住地嗚咽:(你殺了我好了。)
(你!你占了我的身體,害我未能得到天賜之名與天賜的容貌,殺了你,魔龍族怎麽辦!一年,我隻給你一年的時間!如果到時候你還是個廢物,不管有沒有容貌,我也會殺了你,取回我的身體!想死,你就繼續哭吧!)
話說,千羽狐與千羽言明潛逃至帕拜,因事故,二人為其大師父所殺,後以靈文複活於墨風千羽,卻即投入牢中。此後千羽族力保,方免牢獄之苦,然其罪名不消,隻待判下便要治罪。而墨風族料想千羽狐二人會再次脫罪,可轉禍於千羽全族,卻不料二人在家安生至今一月有餘……
醜時四刻,墨風千羽國都已是初晨,白日出山,青煙罩空。
白地內,家臣、家奴都活動開了。枝頭低叢邊灰衣青禙幾人修修剪剪,移開一處便上來幾人收拾,有家主臣起了身,就去了雲衫素裙幾人送膳,大場裏還有武紮輕甲幾人舞刀弄槍,意至鋒止無傷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