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的銀兩, 瞬間全無,天大地大,他不就是想要困住她?
能困住她的身?但能困得住她的心嗎?
說來,他就是欺負她, 欺負她是一個女子, 在他眼底她就是株菟絲花,他覺得沒有了他, 她便難以在這艱難的世道存活下去。
他想逼迫她, 讓她無路可走直至放棄, 再次選擇投向他的懷抱, 對他曲膝討笑, 向他求歡, 以此來換錦衣玉食的生活。
不,她不可以被人任意拿捏。
他視她為什麼?玩物?籠中雀?
真是可笑, 縱是玩物, 也要看她願不願意為他寬衣解帶。
縱是籠中雀, 也有籠子沒鎖好, 偷偷飛出去的那一日。
瑜景緩緩收回視線, 心卻是涼了半截。
素心啊素心,終究不是她的花成子,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也直到此時, 她才明白了原來這世上, 真的誰都靠不住。那些年對他的偶爾的心動,也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死心。
既然他玩她,那麼她就陪他遛一遛,到最後誰贏誰輸, 還不一定……
“昭容,現下我們去哪裏?”一側,素心低低詢問道,目光躲閃,再不敢看瑜景。
瑜景有心與傅長燁周旋,她知曉,素心之所以這麼做,定是得了傅長燁的旨意,那麼接下來不過是一步步順著他的計劃走而已。
既如此,索性將計就計。
“如今錢財全丟,我已無路可去。”瑜景淡淡答,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淒涼,“素心,你說,我們去哪裏好?”
“在城郊,奴表哥有一處宅子”素心聞言,迅速接話道,但許是感覺自己這話接得過快,她又忙道:“那處宅子一直空著……”
表哥?空宅?果真是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隻是,好厲害的表哥!
瑜景冷笑,默默點頭應下,“那我們去投靠他可以嗎?”
“表哥前些年回江南了,那宅子至今空著,幹淨得很,昭容放心,到那裏了,一切就都安穩了。”素心眸光發亮,顯然是沒想到瑜景會答應得這般快。
“那便去吧,隻是多謝你表哥了……”瑜景合目,再不想說話。
金絲雀左不過是換了一個籠子,飛向高空的紙鳶,最終線軸還是在他手上。
但真的如此嗎?嗬?愉景的心,一陣涼過一陣。
腹中孩子仍在歡快地踢著愉景肚皮,車軲轆壓過塵世路麵,直接揚起好一陣灰塵。
馬車內愉景久久默然,她聽到素心長久地吐了口氣,似很輕鬆卻又在那聲線的末尾處感覺到了一絲感傷。
愉景心中緩緩滑過一個字:等。
四周環水,越過小浮橋,更是翠竹幽幽,繁花似錦,而曲徑通幽處,便是一處很別致的宅院。
因為太過幽閉,看上去像極了達官顯貴在府外私設的不能見人的外室別院。
愉景目光淡淡,隨著素心往內而去,而內中早有家仆迎了上來。
準備還真齊全。
看來自己這好看的皮囊,在他那裏竟然還有這麼大魅力,愉景不由苦笑。
院子裏的陳設簡雅樸素,每一樣都長在瑜景的喜好上,不難看出布置宅院的人花了很大的心思。
“辛苦你了。”踏進宅院後,瑜景轉身向素心道,繼而又讚,“你有一個好表哥。”
素心麵上湧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潮紅。
是內疚嗎?她明明知道她所求的,在她麵前表現得亦如往常一樣,對她忠心耿耿,可是最終呢
說到底她還是隻聽宮內傅長燁的。
“我乏了,想歇會兒。”瑜景語調涼涼,撫著肚子說道。
她瞥見那主屋中隱在青色帷幔後的拔步床,不待素心回答,提腳便往床榻而去。
床榻極軟,被褥極淨,甚至還有一絲陽光的味道。
多麼可笑,就連床榻等一應用具,都是按她在宮內所用一般,順她的喜好,投她的歡心,隻不過
他傅長燁不明白,那時候,在宮中委身於他,她所有浮於表麵上的喜好,全都是投他所好罷了
瑜景手指撫過那些全新的,從沒用過的家物什兒,心底的寒氣一陣高過一陣,直至最後感覺渾身發冷,她也終於再支撐不住,掀被上榻。
合眼前,她的視線垂落在書案前的淺色魚缸上,那裏兩條金魚正喜樂地享受著相濡以沫,魚水之歡。
多麼可笑,這時候他還惦記著給她暗示這個。
沉沉睡意來襲,出宮時本是滿腔歡喜,可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下來,愉景隻覺此刻已是精疲力盡,身心俱疲。
日光旋轉,珠簾輕搖,夢中身影飄蕩,一時不知身在何方。
金鴨香爐裏燃著安神香,光影在被褥上鋪了淺淺一層薄光,室外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混著突兀的雞鴨鵝咕咕嘎嘎的聲音,倒好像是有了那麼幾層出宮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