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來聽聞,在紅塵之中,有這樣一種說法。”

高大俊朗的白衣青年,在眼前人的指間,纏繞上一圈又一圈細細的紅線。他說:“隻要為關心的人,係上了紅繩,那人便可以,平安順遂。”

“是,這樣的麼?”

一襲素袍的男子眉眼溫柔,左眼角下卻偏生一點紅痣,無端憑添了幾分風流之意。他似乎是不會說話,隻能夠與麵前人手語交流:“僅僅隻是,平安順遂麼?”

白衣青年飛快的別開了視線,不敢再去看眼前人,他似乎是有些慌亂的點頭,說:“是。”

“……原來如此。”

素袍男子垂下眼睫,掩蓋住了其中失落的神色。他輕輕地比劃道:“謝謝。”

白衣青年連忙擺手,說:“你我之間,何須言謝?雪山之巔孤冷,我隻盼著你,能夠早日出關。”

“……好。”

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指間紅繩,他微微笑著比劃道:“放心吧。你給我係了紅繩,一定會一切都順利的。”

“再會呀。……明淵。”

白衣青年頷首,他注視著眼前人轉身漸遠,直到對方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了山中,方才低低的自語道:“再會。”

人間往往,將夢遊,稱作是離魂,這說法並沒有錯,隻是在離魂之上,又有一個規矩,說是絕對不能夠叫醒夢遊的人,否則,那個人的魂魄丟了回不來,就會發瘋。

雲青崖是不知道,夢遊的人叫醒了到底會不會發瘋,他現在隻是很糾結,如果他把說夢話的人叫醒,傅雪客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通過同心契,雲青崖可以感受得到,傅雪客現在的心緒非常不穩,甚至,他隱隱能夠與傅雪客一同,產生一種悲傷之感,——雪客現在,很難過。

雲青崖閉上眼睛,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好難過。

那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感覺。

悄悄地喜歡,滿心歡喜期盼著重逢,卻終究是隻是一場空夢,無緣也無份。

——“我方才出關,也來不及準備什麼禮物。”

“這是近萬年的玉露雪蓮花,可使青春永駐。想來,送給弟妹,是再好不過了。”

“明淵,你送給我的紅繩,在我進階渡劫之時,被毀去了。抱歉呀……”

“那,我這就告辭了。你……”

“你一定會幸福的。”

有什麼畫麵,在雲青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恍惚看見,素袍的青年向自己輕輕地揮了揮手,以作道別,隻是這一回,卻再無“再會”二字了。

幸福……嗎?

他怎麼可能,會幸福。

哪裏有什麼弟妹?假的,都是假的。那女子,它甚至根本就不是——

根本就不是什麼呢?

雲青崖說不出來。

畫麵隻是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逝,完全理不清楚前因後果,他隻是在劇烈的頭疼之下,猛然記起了這些混亂的畫麵。但同時,雲青崖卻又可以很肯定地說,那些畫麵中所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他原本所存在的記憶。

所以,那些,又是什麼呢?

難道……那是傅雪客的記憶嗎?

如果傅雪客陷入夢境之中,掙紮痛苦,雲青崖通過同心契,得以感知一二,似乎也很合理。

隻是,那個明淵,到底又是誰呢?

別的都可以不論,但在了解傅雪客這一點上,雲青崖還是有些自信的。

雲青崖可以肯定,在傅雪客的生命中,絕對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叫做“明淵”的重要人物。

……好吧,確切地說,是他在認識傅雪客之後。

在他還不認識傅雪客的那三百多年中,雲青崖一直都以為,傅雪客隻是在倥傯居中,跟隨秉燭君潛心修煉。

雲青崖感覺,自己已經推測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傅雪客在年少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暗中喜歡的人,那個人叫做“明淵”,但後來,這個明淵辜負了他,和別人在一起了,所以,雪客如今陷入夢魘,憶起這段往事,才會如此的傷心難過?

嗯。雲青崖越想越覺得,這非常的合理,事情應該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沒錯。

但就是奇了怪了,為何傅雪客早不想起,晚不想起,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被夢給魘住了呢?

三百多年的時間,都足夠人間唱上三生三世的了。修士的壽命長,曾經有個別心動的人,這很正常,雲青崖想,自己應該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者說,現在的他,好像也沒有資格不接受。

隻是在剛才那樣的極度痛苦之中,雲青崖所能夠感知到的片段,也依舊如此模糊,那麼可見,關於那個明淵的事情,真的是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了。

且不管怎麼說,傅雪客都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即使是他放不下,也絕對不可能會再對一個,已經有了妻子,甚至很大可能,現在連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幾個的男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