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後竄出兩個人影,往床上撲來,慎年迅疾地推開艾琳,滾落床下,抄起床底的球杆,用盡全擊中了一人的手臂,第二杆擊中了另一個人的腦袋。
在慘烈的嚎叫和咒罵聲中,慎年撳開了燈,見阿瓦呆立在床畔,他被球杆打落了兩顆牙齒,腫起的顴骨上鮮血橫流,手臂被打折的那一個在地上呻|吟著暈了過去。
兩個手無寸鐵的小賊。是想來偷點貴重物品,或者綁架了他好敲詐錢財。
阿瓦緊張地嗓音都在抖,“於先生,我見這人半夜進你家,就跟來看看……”
“哦?多謝你,”慎年麵色緩和了些,丟開球杆,往床畔走去。
艾琳驚魂未定地對他伸出手,阿瓦隻當慎年去拿錢夾,要打賞他,忙直起腰,竭力對他一笑。
慎年越過艾琳,徑自從枕頭下拿出槍來,對準阿瓦胸口開槍。血花迸射,阿瓦狡猾的笑凝結在了臉上。
艾琳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慎年拎著槍走過去,把另外一個人的腦袋踢過來。這張臉他沒見過,大概是阿瓦從貧民窟裏找來的幫手。
他從錢夾裏拽出幾張紙幣,丟在阿瓦的臉上,然後把槍放回抽屜,吩咐艾琳:“去報警。”
淩晨的槍聲驚動了街坊,很快巡警趕來,查驗過現場後,將阿瓦和同夥移走,慎年被請到警署。他有賓夕法尼亞大學校董作保,又有中國駐美公使垂詢,不過數小時便被釋放。回到寓所,走廊的穿衣鏡前照出人影。經過這一夜動蕩,他雙眼更見清明,頭發略亂了些,眉骨上還沾著一點幹涸血跡。
他解開領口的扣子,透了口氣,走到桌前,拿起電話。
電話很久才接通,是大哥康年,他夜深未睡,聲音裏透著疲憊。
慎年沒有多說,隻簡單把昨夜的事情提了提。家裏遲早要知道,他索性|交代了,免得他們驚嚇。
誰知康年心事重重,對這一樁凶案沒有太多評論,隻說:“在國外畢竟不比家裏……你還有半年畢業?”
慎年說是,“家裏還好嗎?”
康年猶豫了一會,說:“你要不先回來吧。爸爸昨晚去世了,我剛剛離開醫院。”
慎年呼吸驟停,手握緊了聽筒。好像生怕慎年追問,康年急急地說:“他近來身體就不好,又有很多事……你早些回來吧,興許還能見最後一麵,別的以後再說。”
慎年說好,掛了電話,怔然坐了一陣,想起要去學校辭別,還要去買船票,便起身去了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拿起外衣要走,忽聽窸窣響動,才見艾琳蜷縮在浴缸裏。她自昨夜就沒敢挪動,蒼白的臉孔上一雙大眼睛裏透著惶恐不安。
慎年把她拉出浴缸,說:“我叫車送你回去。”
被他有力的手握著手臂,艾琳恢複心神。她大概聽見了他在外麵打電話,問:“你要走嗎?”
慎年說是。
艾琳唇瓣顫抖著,撲進他懷裏。昨夜的驚嚇,還有對他的不舍,讓她哽咽起來,這名對外人嬌羞內斂的少女,抱緊了慎年,胡亂在他冰涼的臉龐和脖子上親吻,問他:“如果我有機會去中國,會見到你嗎?”
慎年對她微笑。艾琳覺得他好像一夕之間換了個人似的。
他點頭,說:“如果你去中國。”
艾琳鍥而不舍,“你會帶我去見你的父母、你的兄弟、還有你的小妹嗎?”
慎年指腹從她眉尾摩挲到下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他卻沒有回答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艾琳肩頭,他將錢夾裏所有的鈔票都放進她手裏。艾琳臉上一燙,惱羞成怒說:“我不是……”
“買件暖和的衣服,”慎年打斷她的話,手在她單薄的肩頭略做停留,便收了回來。
艾琳哭起來,雖然他是東亞人,可他是她遇到的最英俊、最溫柔、最慷慨的男人。她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殺阿瓦?讓他去坐牢也好……”
慎年沒有了方才的柔情,臉上略顯冷淡,“他認識我幾年了,隻要不死,總有辦法來報複我。”
“可……”艾琳的反駁還沒出口,便被推出房門。慎年沒再看她一眼,匆匆走過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