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3 / 3)

阿玉回頭一看,掉落的珍珠都被後頭的百姓撿去了,她咬牙道:“小姐,我背著你走吧!”

令年笑道:“何媽讓你挑根針你都嫌重,哪能背的動我?”

“才新做的鞋……”阿玉仰頭一瞧,石階仿佛天梯,一直延伸到了雲端,她喃喃叫聲“我的娘”,兩條腿先打顫了。

覓棠在學校有體育運動,體力比阿玉好些,也不斷地用手絹擦汗,才在道邊稍稍喘了口氣,竟然見令年已經一馬當先,去到高處了。不獨覓棠意外,連阿玉也覺得稀奇,兩人互相攙扶著,奮力追了上去。

到了山心,遙遙望見雪竇寺那尊大佛,阿玉哎喲一聲,甩開覓棠跪坐在地上。

覓棠緩過氣來,走去和令年並肩坐在山石上。別過臉一看,令年也是兩頰通紅,額角的碎發上還掛著汗珠。覓棠用手扇著風,真心實意地說:“令年,你很有毅力,我很佩服你。”

令年後知後覺,聽了覓棠的話,引頸去張望一路登過來的石階,方覺一陣眩暈,她咋舌道:“我在想事情,沒有留意,竟然走了這麼遠。下次肯定不能了。”

覓棠忍不住望進她那雙澄褐的眼睛,試探道:“什麼事情,想得這麼入迷?”

令年眨了眨眼睛,笑道:“想何媽的事。”

覓棠當然不信。她又問:“我們頭回見麵時,你在石拱橋上看雨,雨有什麼好看的?”

令年指尖把一片竹葉轉來轉去,笑道:“有的人腦子聰明,喜歡看書,看戲,我呢,笨得很,也就看一看雨,看一看花囉。”

覓棠覺得她滑溜得很,而且很警惕,便顧自一笑,不再嚐試做交心之談了。

阿玉道:“小姐,咱們去寺裏喝碗茶,歇歇腳,順便求菩薩保佑咱們二少爺去。”

覓棠卻說自己不去了,令年知道她上的教會學校,家裏恐怕也皈依做了教眾,便請她少坐,自己和阿玉被知客僧迎進雪竇寺裏去了。

覓棠獨自在寺外,自自在在地看了會風景。山心森森古木遮掩著雪竇寺的黃牆黃瓦,有不少信徒在寺外就開始跪拜禱告,覓棠怕擋了別人的路,便踱到一旁雜貨鋪子上去,佛畫看了幾頁,茶也吃了幾回,漸漸的天色晚了,遊人陸續下山,卻不見令年主仆的蹤影,覓棠等得心焦,請一位僧人進去問,於三小姐是在寺裏睡著了,還是病倒了?

誰知那僧人回來說:“於三小姐下山有一會了。天黑了,我們要關寺門,小姐也趕緊回家吧。”

覓棠一愣,頓時熱汗褪盡後的寒意爬遍全身,腦子裏亂糟糟的——於令年是故意把她引來,拋在山間的?還是家裏出了急事,慌忙中不告而別?

想來想去,總歸對令年是徹底失望了,隻得裹緊長袍,擔驚受怕地往山下奔去。總算一路無虞,跨進家門,天已經黑透了,程太太嚇了一跳,忙打發覓棠洗浴換衣,又親手煮了薑湯給她驅寒。

覓棠咬緊牙關,任憑程太太怎麼問,也隻是搖頭。抿了幾匙薑湯,下定決心,說:“媽,我明天就回上海了。”

程太太不敢攔她,說:“那也著人去於家同三小姐說一聲,等她也回了上海……”

覓棠搖頭道:“不用了。”

程太太疑惑地打量著她,說:“是不是和三小姐拌嘴了?你說她脾氣有點傲慢,是不是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得罪了她?”

覓棠苦笑一聲,說:“媽,要說我有什麼得罪她的地方,那就是以我的身份,不配做於三小姐的朋友罷了。你和爹真心想結交於家,可知道人家根本沒有把咱們放在眼裏?”

程太太道:“於大公子那個人,都說待人很和氣的……”

覓棠氣不順,臉色又冷又硬,“和氣又怎麼樣?他有太太,娘家又是湖州望族,難不成我去給他做妾?”看她母親那神氣,仿佛是說:做妾也值得,覓棠立即說:“我是不會給別人做妾的。”

程太太隻能溫言軟語,哄著覓棠睡了。但這來之不易的一段友情無疾而終,恐怕程先生也不肯答應,程太太猶豫再三,還是遣人往於家去打聽了一回。

於家宅門深,那人在外頭等了許久,才探得消息,回來搖著手對程太太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原來是於二公子下午抵家了,三小姐急著見她家兄,把小姐忘在山上了,您瞧,於太太還特地送我一盒好燕窩,給小姐壓驚呢。”

程太太放下心來,眉開眼笑道:“那就好,你們都別吵,讓小姐好好睡一覺,明天去於家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