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蓯蓉被與浣伺候著起了床,今日她梳了墮馬髻,臉上描了一層薄粉,又選了淺粉色淡雅緞衣,衣服式樣簡單,隻在襟上綴了零星的幾顆碎花,這一身搭配使她看起來顯得有些嬌弱。她是有意在皇後麵前顯示自己的柔弱,好叫對方對她放下些戒心。

照例到椒房殿裏請安,這次依舊隻有寥寥幾位,比沈蓯蓉份位高的僅皇後與柔妃在場,沈蓯蓉與幾位妃嬪互見了禮,皇後雖心裏因昨晚禹琮又宿在明玉樓裏吃味,麵上仍很溫和,叫沈蓯蓉坐到她身側,便與她交談起來。沈蓯蓉是現代來的,在社會的大染坊裏也算是摸爬滾打過,醫學院中的社會關係向來複雜,她前世能在醫學院中如魚得水,靠的就是她的機敏與察言觀色的能力,這會兒同皇後一起交談,她一麵扮弱,一麵又句句不著痕跡地逢迎皇後,即便皇後心裏有疙瘩,也被她的話說得笑容滿麵的。

柔妃也迎著她們的話,溫柔的聲音像春風一般,沈蓯蓉卻能聽出她話外的冷意,勾唇輕笑,她一派雲淡風輕,倒叫柔妃不敢輕易挑撥什麼。

幾個人你來我往,誰也沒降住誰,麵上俱是柔和,沒多久,椒房殿就變得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溫暖。安嬪步伐優雅,本是走得輕快,眼睛一眨,看到坐在皇後身側的沈蓯蓉,立刻頓住了。

沈蓯蓉心下好笑,這般情緒外露的女子,竟也能在後宮這般地方爬到嬪位,大約隻是因為那張臉了吧。隻是這世上最不乏美人的便是後宮了,安嬪進宮已有兩年,兩年之內爬到嬪位已是極限,又或許,沈蓯蓉不乏惡意地想,怕是她也隻能止步嬪位了吧。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見過柔妃……見過湘嬪……”安嬪似是將那兩個字在嘴裏嚼了又嚼,說出來的語氣咬牙切齒的。沈蓯蓉不理她,隻繼續捧著皇後,她與皇後談得歡,皇後也有意挫挫安嬪的性子,也不叫安嬪起來,直到一刻之後,皇後才揉揉額頭,作出一副倦了的樣子,沈蓯蓉識趣地告退,嬪妃們也陸陸續續告退。

安嬪是走在最後的,與她並排走出的還有柔妃。兩人一人烈如火,一人溫如水,向來是宮裏的寵兒,卻被沈蓯蓉搶了風頭,自然都是不服。方才備受冷落的安嬪氣性大,在殿裏怕觸怒皇後沒敢發火,出了椒房殿胸腔裏的怒火就全都宣泄出來,“不過是旁係的一個小嫡女,出身卑微的一個小答應,竟也敢這樣欺到本宮頭上了!”

柔妃皺眉,“噓”了一聲,她道:“可不能這麼說,人家如今已是湘嬪了。”

聽見這兩個字安嬪更來氣,她姣好的麵容瞬時扭曲得不成形,“竟然隻一天,皇上就升她為嬪,還加了封號,她不過一個狐媚子,賤人,竟然也配!”說著說著,她眸中忽然潛進一絲陰霾,柔妃在一旁看著,便知安嬪已起了對付沈蓯蓉的心思。

柔妃雖是得了妃位,也是多年來苦心孤詣謀來的,她受寵,但從未像沈蓯蓉這般受寵,多年的後宮生活讓她有了驚人的直覺,所以在他心中,若是能借安嬪除去沈蓯蓉,那自然再好不過,即便出不去,反正也總賴不到她身上,左右她是幹淨的。

“本宮見妹妹有些疲倦,今日天氣也不算太好,不如回宮歇息歇息。”柔妃轉了話頭,言外之意正是說自己欲回宮了,也算是給安嬪提個醒,怎樣去對付沈蓯蓉,自然是要回宮好好思慮籌謀一番的。

安嬪一福身,“勞姐姐關心,那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宮道俱有林木,這日天陰,風泛著些涼,偌大的宮城裏很是靜寂。林木被微風搖起枝葉,平靜輕緩地擺動,與安嬪那豔麗的背影對比,愈顯得安嬪步伐匆匆了。

柔妃還在原地站著,她伸出自己柔若無骨的纖纖素手,似是在欣賞地看著,精致的眉目裹了絲嘲諷笑意,這時她竟不大像溫婉明媚的柔妃了,漫天卷地的涼意倏而襲來,柔妃收回手,對身邊的丫鬟低聲道,“淨意,扶本宮回去,本宮要養養精神去看這出子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