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太陽漸漸落山了,金色的光輝照耀在宮殿的每一個角落。遠方天際的火燒雲像一副畫卷,灼燒了整個天際。來往的宮人路過時紛紛加快了步子,生怕惹上什麼晦氣一般,丟下一盆又一盆的衣服便趕緊走了。

“湘貴嬪啊,這衣服就麻煩你了。這是林貴妃的衣服,可得仔細洗。”見沈蓯蓉落魄了,連一個宮女都過來欺負。

這還算是客氣些的。若是遇上更尖酸刻薄的,直接將盆裏的衣服往地上一扔,眉眼是幸災樂禍。“湘貴嬪,洗洗衣服也挺鍛煉人的,您呐,就好生在這裏待著吧。”

“你!”與浣想上前回罵宮女,可在沈蓯蓉的冰冷目光下,不得已又退回來。看著那一疊疊衣服十分懊惱。她不是嫌宮女態度惡劣,她是心疼自家主子的手啊。從來被慣著捧著的大家小姐又哪裏受過這些苦?!

皇宮果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踩地捧高未免也太明顯。可是一想到當初皇上的溫柔,再對比現在的冷落情景。與浣眼淚一下子便落了下來。哽咽道:“都是壞人,平日見的時候還算是個人,如今這一落魄,一個個竟連鬼怪都不如。”肩膀抖了兩下,有接著顫聲道:“白白浪費了娘娘平日施與他們的恩德。”

“你別急,娘娘一定會回去的。”與蘿雖然也聽的難受,可總不能也哭起來。於是她隻好強行笑著勸道。

沈蓯蓉抬起頭來,原本緋豔的容顏已經成了淺櫻色,眼睛周圍甚至都有了黑眼圈。一襲長發已經沒有以前的金翠珠釵,長至腰際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甚至還有幾縷因為剛才洗衣服的緣故,而微微打濕,連帶著胸前的衣服,都沾染上冷水。即便如此,沈蓯蓉渾身仍然是高傲而自信的氣質,映著她身後的金色晚照,越發顯得聖潔而不可侵犯。

她是沈蓯蓉,一直不曾改變的沈蓯蓉。即使被發落到浣衣局又如何,她始終相信,一切隻不過是暫時。

聽到兩個丫鬟的話,沈蓯蓉微微勾唇,薄粉的唇微微彎起。抬頭時,連一向清澈如水的瞳孔中都倒映出淡淡金輝。“與蘿說的是。”沈蓯蓉風輕雲淡般開口,她的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字字從容。“本宮都沒哭,你這丫鬟哭什麼。是不相信本宮,還是怕累?”

她怎麼會怕累?與浣忙用袖子胡亂擦幹眼淚,聲音還帶著一絲哭腔。“對不起。娘娘,奴婢隻是為娘娘抱不平而已。”與浣咬唇看著沈蓯蓉。

沈蓯蓉慢悠悠起身,輕輕為與浣抹幹眼淚,溫聲道:“別怕,這日子,還長著呢。一年河東一年河西。誰知道這局勢什麼時候變呢。”說罷,又半開玩笑道:“指不定,明日我就出去了呢。”

“嗯。”與浣終於不哭了,她打足精神道:“嗯,奴婢全聽娘娘的。”

“這才對嘛。”沈蓯蓉一笑,頗有深意。況且,她還有事沒做呢。

隨著日影西落,連洗衣盆裏的水都成了金色粼粼。一雙纖細蒼白的手撈起最後一件衣服,在清水又仔細衝洗過,慢慢晾上。浣衣局的一天終於到了盡頭。

“這下娘娘終於可以休息了。”與浣將洗衣服剩下的髒水倒掉,眼見著到了吃飯的時間,眉目不禁染上一絲喜悅之色。

“對啊,等晚上娘娘可要好好休息,明個兒啊,沒準兒還有惡戰呢。”與蘿把晾上的衣服展平,也欣喜道。

沈蓯蓉瞥了一眼從發飯的屋裏出來的宮女,唇角輕扯,這頓飯,哪裏又有那麼好吃。果不其然,等三人到屋裏,剩下的米飯刮了又刮,才勉強湊夠一碗。至於肉菜,更是想都別想,隻有幾片青菜葉堪堪掛在鍋邊。

見沈蓯蓉來了,盛飯的老宮女裝作不好意思,一拍自己的額頭。自責道:“哎呦,娘娘你看老奴的記性,果然人一老,這什麼事都記不得了。就見娘娘到這浣衣局,也少給您做了一份飯。還請娘娘原諒老奴。”一番話說的於情於理,絲毫讓人找不到反駁的機會。

“什麼,你明明是故意的。”淚痕未幹的與浣生氣道。從宮裏待了這麼些日子,又哪裏出現過這種事實。分明不給她們三個飯吃。

“娘娘,你可要原諒老奴啊,這次真的不是有意的。”老宮女仍然一臉歉疚,隻是在褶皺的眼底,微不可見地藏了一抹諷刺。

是的,她就是在諷刺沈蓯蓉一朝落魄。就算少盛飯,又奈她何。沈蓯蓉端正身子,一派大方,笑道:“既然嬤嬤的飯不夠,那我們便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