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牽連(1 / 3)

煙渠就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小孩子家家,理會這些做什麼?”

其實煙渠比她大不了多少,可她總覺得煙渠已經十分滄桑。

張氏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僅僅是一些黃白之物,便背叛了你的主子,你可有想過,如果此事做成了,你家姑娘的名聲便毀在了你手裏。”

程蘊抬起眼看了她一眼,複又低下頭。

流紫跪在地上像是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她想起了小時候。她因為是家中最大的一個,為了幫爹娘照顧弟弟妹妹,每天都要做數不盡的活,吃的還是最少的。

那個時候給她安慰的隻有那個男孩子,就算長大後他變了,喜歡上了別人又如何?

她隻要看著他好就夠了。

程老夫人看著流紫死氣沉沉的模樣,厭惡道:“把她帶下去,打十板子,再找個牙婆子發賣了。”

立馬就有兩個婆子手腳利落地將她帶了下去。

程老夫人又看向程蘊,不等她說話,程蘊已上前道:“都是孫女的錯,看不透人心,導致鬧出了這樣的事,擾了祖母的清淨。”

程老夫人一口氣噎在喉嚨裏,這死丫頭怎麼總是搶她的話?

她揮了揮手:“罷了,此事也不是你能預料的。回你的院子裏吧。”

程蘊行禮退下,老夫人事後肯定會派人再去查探一番,但她也敢保證,老夫人什麼也查不出來。

回了凝翠院卷卷不再掩飾她的開心:“姑娘姑娘,奴婢方才是不是演的特別好?”

程蘊笑著點頭:“你做的很好。”

隻可惜她沒算透人心,又讓背後那條大魚溜了。

卷卷聽到誇獎更開心了,說起話來也就沒了遮攔:“五姑娘那個傻子,一點點錢就想收買我,也太瞧得起她自個兒了。”

綠槐就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好歹她也是主子呢,你這麼編排她。”

卷卷捂住額頭笑:“誰讓她不懷好意想算計姑娘,這下好了,把吳家搭進去了。該!”

轉而想到流紫,她的眼底劃過一抹陰狠。

任何想要算計姑娘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

程蘊絲毫沒有因為她的怒氣而受到影響,她依舊是那副甜甜甜的笑,她說道:“嬸娘如此生氣,莫不是因為我說出了事實?”

張氏手腳發冷,她說道:“事實?事實可不是由你隨口說兩句話便成了事實。”

程蘊移開目光,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嬸娘不是問我你的動機嗎?那麼我就好好說道說道。這侯府的爵位,嬸娘想不想要?”

張氏眼底閃過一絲殺意,神色陰沉。

“嬸娘想殺我?殺了我娘還不夠?”程蘊言笑晏晏,絲毫不怵。

張氏嘴角抽搐,譏笑道:“三丫頭,你也太會編故事了。且不說你娘的身份何等尊貴,憑我如何殺得了她?你未免太過於高看我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大本事。”

程蘊笑起來,漸漸笑出了聲。

張氏臉色越發難看。

程蘊揩掉眼角的淚水,止住笑,說道:“嬸娘,我怎麼敢小看你呢?畢竟你可是為了侯爺的爵位,跟祁王勾搭上了呢。”

“啪”地一聲,張氏手邊的茶盞落在地麵,碎地四分五裂。

張氏臉色從未如此難看,手腳氣得發抖。她從未想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黃毛丫頭,竟給她如此難堪。

勾搭?她可真敢說!她知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張氏閉上眼,胸脯急劇上下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三丫頭,慎言!”

程蘊笑了笑,喝了口茶,說道:“說起來,我打聽到這樣一個故事,不知嬸娘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不等張氏說話,她又道:“想必是有的,那麼我就好好和嬸娘把這個故事講一講。”

“有這麼一個年輕人,他愛上了一個姑娘。為了能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他去求他的父親,經過好一番軟磨硬泡,他的父親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結婚那天他很高興,多喝了幾杯。沒多久那姑娘便被查出懷了身孕。

年輕人很高興,但這時他的父親派他去了一個地方,因為這姑娘懷了孕,不能同行,便被留在了家中。可年輕人沒有料到,他們這一次分別,便是永別。

那姑娘的父親被查出貪汙,被滿門抄斬,姑娘聽到消息,小產了,沒多久便鬱鬱而終。

年輕人回來,見到的便是他的妻子的屍體。”

張氏麵無表情,她問:“你這是想講什麼?”

……

洪馳出了三皇子府,慢悠悠地在街上走,沿路商販熱情洋溢的吆喝聲讓他時不時停下腳步。

他摸摸這個瞧瞧那個,卻什麼也未買下。

洪馳抬腳跨進一間茶樓,店小二見了他立馬臉上帶笑迎上來。

“告訴殿下,事情成了。”

洪馳的聲音細若蚊吟,身旁的小二卻聽的一清二楚,他臉上的笑濃了幾分,高聲道:“有呢!有呢!我們樓上還有空著的雅間,客官您請!”

小二將他送上樓,而後換了身衣裳從茶樓後門出去了。

他走過熱鬧街衢,漸漸越走越冷清。

小二上前敲響一座府邸的側門,門很快被人打開,待看到他,側身將他讓進來。

小二被人領著去了廳堂,而後他對著坐在上首的尊貴男人,將洪馳的話又說了一遍。

二皇子聽完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廳堂內還坐著幾個人,他們都是二皇子的幕僚。

一個中年男人瞧見二皇子臉上的憂心,有些不解:“殿下,洪先生傳來了好消息,您為何不開心?”

二皇子幽幽地歎氣:“洪先生為了我,一直待在五弟身邊。而今好不容易搞垮了五弟,他還要繼續為我奔波,去忍受三弟的冷眼。也不知道洪先生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的身邊。”

一個白胡須老人冷哼一聲,聲音沙啞刺耳:“殿下,洪馳既然是為您辦事的,那麼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應該的。您安心受著便是,沒什麼好內疚的。”

中年男人看不慣他,此時冷笑道:“您老說的輕巧,怎麼不見你去為殿下辦事?洪先生多少不易,您老要不要跟著去嚐一遍?”

老人跟著冷笑,臉上溝壑掛著刻薄:“他不容易?他有什麼不容易的?他上下嘴皮一翻,就讓思王對他死心塌地為他鞍前馬後。你又在這兒為他抱什麼不平?”

中年男人眉頭跳了跳,這糟老頭子怎麼用詞呢?什麼叫死心塌地鞍前馬後?這老不死的後麵兩句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兒?

他似乎感受到了其餘的人異樣的目光,他有些憤怒的一一瞪回去,這些人腦瓜子裏麵想什麼呢?

男人譏諷一笑:“你這是嫉妒洪先生的才能吧?您老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怎麼還看不開呢?俗話說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

你才死在沙灘上!

老人綠豆大小的眼睛裏閃爍著幽暗的光,喉嚨裏發出嗬嗬笑聲:“我嫉妒他?真是笑話!我可不認為洪馳有什麼才能,不過是用他那張臉去迷惑別人罷了。”

中年男人聽出了他話中濃濃的羞辱,怒斥道:“一派胡言!”

老人看到他動怒,反而很舒心:“我怎麼胡說了?我又沒說你你生哪門子氣?難不成……”

他故意把話說了一半,這讓眾人看向中年男人的小眼神更加怪異,仔細看過去,還能瞧見裏麵閃爍著幾分八卦。

洪馳確實樣貌俊美,雖說如今年紀上來了,臉上有了皺紋,可這並不妨礙他散發魅力。

難不成這倆人之間有點什麼?他們有些激動,眼神亮亮一臉興奮地看向那個男人。

男人氣的想挖了他們的眼珠子,他冷然看著老人:“要不怎麼說相由心生呢,您老思想如此齷齪,全表現在臉上了。”

老人握住椅子扶手,臉上溝壑抖動,聲音越發難聽:“黃口小兒!說話如此刻薄,你的聖人書讀到狗肚子去了?不知道尊老嗎?”

男人嘲諷道:“你別在我跟前倚老賣老,我不吃你這套!”

二皇子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好了好了,都別吵了。你們坐在這裏都是為了我呢,吵起來像什麼樣子?”

老人收起臉上的陰鷙,麵向二皇子恭敬道:“殿下,洪馳此人不得不防,他糊弄起人來如此得心應手,指不定會糊弄殿下!”

中年男人氣的胡子抖動:“你這是看洪先生不順眼,嫉妒他的功勞比你大,竟說出如此誅心的言論!洪先生埋伏在思王身邊那麼長時間,就是為了替殿下將思王拉下馬。洪先生對殿下的忠心,大家夥兒可是有目共睹!”

老人一臉譏誚,正準備說話,卻被二皇子製止了:“好了好了。洪先生當年來到我的身邊,為我出謀劃策,我們現在卻疑心他的忠心,豈不是讓人寒心?”

“可是殿下……”老人看到二皇子的眼神,陡然收了聲。

二皇子一直以來對他們這些幕僚很是縱容,他們也是有什麼就說什麼,而且他們說的話二皇子也能聽進去。

但這並不代表二皇子就一定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中年男人看著他那張老臉,心中冷笑。

這老東西仗著他跟在殿下身邊時間最長,對他們這些人處處打壓,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但大家都是為殿下辦事的,他如此不知進退,等殿下成了事,指不定第一個拿他開刀。

程峘坐在廳堂裏,喝了口茶,看向站在廳內的人:“薛溫派你來做什麼?”

何悠眉眼不動:“二老爺,我們公子讓我來,是有東西要交給程三姑娘。”

程峘放下茶盞:“我知道了,你把東西放下就走吧。”

何悠卻道:“二老爺,我們公子讓我一定要親手交給程三姑娘。”

程峘有些不虞,雖說他們兩個定了親,但是薛溫這廝就不能注意一下他的言行嗎?

說什麼“一定”“親手”,他這是嫌之前的流言不夠熱鬧嗎?

“我是她父親,你交給我也是一樣的。”

何悠巋然不動:“二老爺,我們公子說,您看他不順眼,若是交到您的手上,程三姑娘鐵定收不到他的東西,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們公子才再三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給程三姑娘。二老爺,您別為難我。”

程峘被氣笑了,什麼叫我為難你?現在的情況難道不是你在為難我嗎?

真不愧是跟在無賴身邊的,把他的顛倒黑白和不要臉學了個十足十。

“薛溫倒是有自知之明。”程峘頓了頓,“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不應該讓你上門來。”

何悠抬起頭看他一眼,很快又垂首:“我們公子既然和程三姑娘定了親,那麼兩家上門走動走動又有何妨?”

走動走動?有你們這麼走動的嗎?

程峘一隻手擱在身邊案幾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擊著桌麵:“雖說是定了親,可眼下還沒成婚呢。你張口就要見我那女兒,憑什麼覺得我會允許?”

何悠道:“不管早晚,程三姑娘總是要依著聖旨嫁到薛家的。大家夥兒遲早都要成為一家人,早點熟悉熟悉又有何妨?”

又是聖旨又是一家人的,聽的程峘想把手邊的杯子砸在他看似寬厚的臉上:“這話是薛溫教你說的?”

何悠默了默,道:“這倒不是。隻不過我們既然跟在公子身邊,那麼就得為公子分憂,公子想些什麼要做什麼,我們心中都得有些數。”

那就是說薛溫是有這種不要臉的念頭嘍?

程峘譏誚一笑:“倒是難為你們了。”

何悠立馬道:“二老爺費心了。公子一直待我們挺好的,我們從未覺得難為,隻是眼下二老爺一直攔著我讓我不能得見程三姑娘,我無法完成公子交待的任務,反而讓我十分為難。”

好家夥,又把話題扯回來了。

程峘麵無表情:“薛溫不用在意名聲,可是我們程家需要。我不會讓你見她的,你要麼把東西放下離開,要麼拿著你的東西原路返回。”

何悠皺著眉:“二老爺為何要阻攔?我不明白,不過送一樣東西給程三姑娘,有什麼好擔心的?俗話說,死豬不怕開水燙,外麵的流言已經那麼多了,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程峘覺得他今日聽到薛溫的人上門的消息就應該讓人打出去的,不然現在也不用受這些氣了。聽聽這人說的叫什麼話?沒一句順耳的!

“說來說去浪費了這麼些時間,你是堅持要見到她了?”

何悠道:“若二老爺一開始就點頭同意,我也不會說這麼多話浪費二老爺的時間了。”

程峘氣不打一處來,敢情這都是他的錯了?薛溫怎麼教的人?真是不會說話。

“你若是一開始便識趣地離開,那自然就不會浪費我的時間。”

“我們公子下了命令,我就必須完成。二老爺還是盡快讓我見到程三姑娘的好,這馬上就要到飯點,想必二老爺並不願意留我下來吃飯。”

那你便餓著吧。程峘端起茶盞。

兩個人一坐一立,皆沒有說話。程蘊踏進廳堂時便見到這樣一副古怪現象。

“父親叫女兒來是有什麼事?”

程峘手裏的茶盞抖了抖,茶水濺出一兩滴落在他的衣袍上,他猛地看向站在一旁裝老實的何悠。

好你個薛溫!

何悠鬆了口氣,還好他機智,事先收買了一個小丫鬟,讓她去通報程三姑娘,不然今天的事怕是很難完成了。

程峘放下茶盞,皺著眉:“這兒沒你什麼事,趕緊回去。”

程蘊看了眼何悠,又看向程峘:“可是方才有人告訴女兒說父親找女兒有事啊。”

何悠不等程峘說話,連忙上前道:“不瞞程三姑娘,是我讓人去通報待程三姑娘。”

程峘冷笑,真實誠!

程蘊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哦?”

何悠拿出一個匣子:“這是我們公子讓我交給您的。”

那匣子鑲著金邊,花紋繁複貌美。程蘊眼睛亮了亮。

身旁的綠槐忙上前接過匣子,檢查了一遍,這才交到程蘊手上。

程蘊伸手打開,待看到裏麵的東西,眼底劃過詫異。

她拿起來看了看,又重新放回去。程蘊合上匣子,衝何悠笑了笑:“你們公子送我的匣子我很喜歡。”

何悠愣住了,忙道:“等等三姑娘……”

程蘊不等他把話說完:“既然你們公子送了我東西,我總不好讓你空著手回去。”她對綠槐道,“你去廚房裝一些荷花酥讓他帶回去。”

她的這一係列反應快速又迅猛,讓廳中幾人呆了呆,等他們回過神來,程蘊已經離開了。

清圓翻看著手裏用草編成的螳螂,眼底毫不掩飾新奇:“姑娘,沒想到薛大公子竟然還會編這個!”

程蘊坐在炕上,手裏拿著何悠送來的匣子,眼睛晶晶亮。想不到啊,薛溫竟然這麼有錢,用這麼好看的匣子裝一隻草編的螳螂。

她搖了搖頭,真是暴殄天物。

轉而又唇角翹起來,薛溫這麼有錢,那麼她是不是撿到寶了?

清圓把螳螂舉到眼前,歪了歪頭有些不解:“姑娘,您說薛大公子送一隻螳螂做什麼?”

綠槐皺了皺眉:“難不成薛大公子想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誰是蟬?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清圓問。

“薛大公子是黃雀?”

“那他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姑娘是螳螂?那蟬呢?薛大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兩個丫鬟迷茫了。

程蘊放下匣子,聽到她們的話笑了笑:“什麼蟬啊黃雀的,螳螂不是用草編的嗎?他的意思是那些草。”

草?

薛大公子送草做什麼?

程蘊撇撇嘴:“他這是嫌棄笑話我沾花惹草呢。”

沾花惹草?

清圓猶豫道:“難不成是因為之前的崔大公子?”

程蘊點點頭:“應該是吧。”

綠槐反應過來了,恍然道:“姑娘讓奴婢去裝荷花酥,重點是花?”

程蘊繼續點頭,笑著道:“是啊,他送我草我自然回他花啊。”

他諷刺她沾花惹草,其實他也是半斤八兩。他倆誰也別笑話誰。

兩個丫鬟默然。

清圓放下手裏的螳螂,枉她在這兒猜測老半天,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個,薛大公子真是太無趣了。

程蘊笑著搖頭:“不不不!薛溫可有意思了!你瞧瞧他用來裝螳螂的匣子,他這擺明是要炫耀呢。”

清圓默了默,道:“薛大公子炫耀他的財富嗎?”

程蘊笑著點頭:“是呀,我要是沒猜錯,這個匣子不是給我的,隻有那個螳螂才是。”

清圓聞言十分不齒:“薛大公子也太慳吝了!”

是啊,太慳吝了!不光慳吝,這性子也太惡劣了。

程蘊笑,但是這匣子都到了她的手上,怎麼又會讓他拿回去?

薛溫怎麼傻乎乎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