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臨的境況,恐怕比自己要遭上數倍。
越想越不甘心,他捏緊雙拳。卻沒想身旁人麵色驚訝,很疑惑似的望了他一眼:“誰叫你忍了?”
“……啊?”
沒跟上節奏,江晨鍾發出疑惑地單音。
“都說了,報複的方法那麼多。”簡如恨鐵不成鋼:“想過罵回去麼?想過刺激回去麼?想過散布他有關的謠言麼?”
“荀以洲都有什麼痛處,你倆鬥這麼久,不知道先踩了再說?”
“——再說了,他最愛踩你的那點,剛才可是被當做流言,不攻自破了。”
見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簡如絕望的歎口氣,搖了搖腦袋。
“你現在可處於道德高地——還是說,你一個聰明機靈的高中生,連這點兒花邊新聞都收集不來,嘴還沒人家利索?”
江晨鍾聽傻了。
敏銳的感覺自己被鄙視,他有些微的不爽:“可要真踩實了,他們有六個人……”
好家夥,記這些還挺快。
簡如淡淡道:“教室打能拉架。”
“那要沒來得及還手……”
“有監控。”簡如說:“這樣不是更好?”——這可就全是荀家的問題了。
“更何況,學校那麼大,他還能一直不落單?大不了,找個沒監控的地方……”
簡如比劃了一下:“咳,當然並不提倡。真有什麼問題,還是合法解決比較好。”
江晨鍾眼睛都瞪直了。
仿佛第一天認識簡君孺,他眸中寫滿了困惑與不解。
經過這一談,距離卻無形間拉近了不少。
不知不覺就接近最底樓。即將抵達目的地,江晨鍾卻慢下腳步。
趁著青年回望,他沉默片刻,還是問出心底最深的問題:“為什麼要說這麼多?”
為什麼要……幫我?
他倆關係又不好。
直到青年開口前,自己還想著怎麼擺脫簡君孺。
對方通曉人情世故,按理說早能發現自個兒的心思,卻依舊選擇告訴自己。
中途還被數次頂撞,險些白費口舌。
有些沉默,江晨鍾低下腦袋。
卻見對方挑了挑眉,唇微微抿起:“江晨鍾,你可別太軸了。”
“你哥哥很辛苦。”踩下最後一節扶梯,簡如回頭望他:“江家危機四伏,先生身邊沒幾個可用之才。要是你連架都吵不贏,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草包……江家之後,可要怎麼辦啊?”
江晨鍾抿緊唇。
這人說話還是這麼直接,一點兒也不好聽。
他卻難得記下,在心裏翻來覆去品味好幾遍:“我會的。”
簡如有些刮目相看。他正欲踏出大門,突然又被人喊住:“那你呢?”
“嗯?”
“你會留在江家嗎?”江晨鍾問。那眼神十分認真,像是要挖出人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突然給人說這麼多,加上簡君孺性格放浪……
好吧,也許並不是那麼放浪。
不知為何,他心底直覺敏銳,總覺得對方遲早要離去。
這回輪到簡如默然。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穿越者。什麼時候回去,又能為江家做到哪種地步,還真不好說……
想了半晌,也做不出什麼承諾。
最終,也隻是低頭走出玻璃門,朝身後揮揮手:“快上課了,回去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遠遠傳來一聲嗯,身旁便冷清下來。
簡如垂著眼。直到出門了,才意識到自己忘了叫車。
他不由有些懊惱。
也罷。喊林堯下山一趟怪麻煩的,幹脆自己打車回去……
“滴滴。”正想著,不遠處傳來喇叭聲。
簡如一愣。抬起頭,便看見一輛熟悉的白色賓利車,正停在綠油油的梧桐樹下。
車門是打開的。而某道熟悉的身影,就半掩在樹蔭間,仿佛等了自己很久。
“江、江先生?”
簡如有些愣神。完全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青年小步跑去,嘴還克製不住的張著:“你怎麼會在這兒……”
“事辦完了。”江暮南抬起眼。他手還捏著銅鏡,唇角輕抿著,有些看不出喜怒:“過來接你。”
簡如頓覺自己地位高了不少。
他幾步湊近,等到了江暮南身邊,非常自如就把他推回了車內。
卻沒察覺到,身後三樓左右的位置,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正定在自己背上。
沒看錯。
荀以洲站在窗邊,臉色陰晴不定,取下望遠鏡還給了別人。
雖然離得有些遠,他一眼便看出,樹蔭下那人是江暮南。
畢竟輪椅這麼顯眼的標誌,全豪門也沒剩幾個了。
但他的注意力,並不僅僅集中在這個人身上。
——江暮南的兩隻手,都空蕩蕩的。
沒有手鐲,沒有扳指,更沒什麼……婚戒。
可簡君孺卻戴著。
在他們麵前,做出一副寶貝得不行的模樣。另一人卻兩手光滑,無名指上連點勒痕都沒有……
這有些,說不過去吧。
舔了舔唇,荀以洲眼神微變。他也說不清自己的那點兒心思,究竟是想報複居多,還是忘不了那張漂亮皮囊。
他隻是守在窗邊,看見青年彎著腰,好像很開心似的,將江暮南推進車內。
纖瘦的脊背弓起,像一隻展翅欲飛的天鵝。
他不由凝神望去。正欲看得仔細些,麵前窗戶卻“啪”的一聲關上,險些夾到自己的鼻梁!
“誰1荀以洲驚惶間,狠狠推了身邊人一把:“誰他媽讓你關窗戶的1
“荀哥,冤啊1那人一臉愁苦,險些把手機摔碎:“我沒有,急著下棋呢……”
荀以洲眉頭緊皺,仔細一看,身旁人果然是在玩兒遊戲。
再凝神望去,窗戶邊卻再沒了旁人。
奇怪的感覺蒸騰而上。荀以洲表情微微變了變,連連倒退幾步。
再往窗外望去時,卻隻餘一片樹影,連白色賓利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不知有人的目光正穿過校園,仔細尋找著自己的身影。
簡如坐在車內,與江暮南四目相對。
“……這是給我的?”
男人手中,一條小巧的項鏈閃閃發光。整體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隻能看出鑲了鑽,底下的寶石碩大無比。
簡如臉色有些怪異。說不上太開心,他小心翼翼道:“才買的嗎?這個花了……多少錢?”
為什麼突然送禮啊?
簡如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隻能解釋為,是銅鏡和小葫蘆的回禮。
可他給江暮南挑的是辟邪品,從不是為了裝飾,更不是想貪圖那點兒禮物……
想到江家的近況,簡如表情微變,逐漸嚴肅起來。
江暮南一動不動。舉著那根寶石項鏈,他仔細觀察青年的表情,想看清其間每一點變化。
本來,他隻打算回來接青年一程。
倒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僅因為對方奇怪的舉動,突如其來的有了丁點兒興趣。
也許是單純想見他,也許是好奇對方的破綻在何處,也許是覺得自己還不夠了解這個人——
帶著某種不懷好意,於是他便來了。
返程的路上,卻偶遇過一家珠寶店。
簡君孺好像挺喜歡這些小東西的。
江暮南想,鬼使神差,便差使司機停了下來。他做事隨心所欲,想到什麼便不再猶疑,進去隨意挑了根項鏈。
沒什麼要求,隻要寶石夠大就行。
——是簡君孺的口味。
江暮南回憶了一下。記得從前簡君孺收到類似的禮物時,唇角的笑意可是從收不下來的。
說起來,這麼久還沒見過他開心的模樣。
抱著某種獵奇心態,也帶著淡淡按捺不下的興奮。江暮南備好項鏈,想瞧見那張自己熟悉的、有些貪婪的嘴臉。
對方的表情卻全無此意,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多少錢?”聽到這個問題,江暮南眉頭微挑。
從前,簡君孺收禮時,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自己難得弄來項鏈,他的反應卻十分奇怪,來回翻弄著想找商標:“會不會太貴了……”
心底又是那股奇怪的感覺。
江暮南歪頭看他,視線一路蔓延。從小巧的下巴,到白淨的脖頸。
那裏空落落的,如果帶上自己送的項鏈,瑩黃色墜在鎖骨上,定然會合適許多。
“戴著吧。”於是他隨口勸道:“不貴。”
簡如抿唇片刻。與江暮南對視,他手緩緩上滑,到一半兒時卻還是停住了:“有六位數麼?”
其實是有的。
江家雖然不比以前,這點錢卻也出得出來。如果放在從前,隻是小小一筆訂單而已。
可看青年那副緊張的模樣,江暮南想了想,將所有解釋繞回肚中。
他隻是眯起眼,搖了搖頭,順口答道:“小錢。”
簡如盯了他片刻,仿佛終於接受了解釋,這才緩緩戴上了。
脖子沉甸甸的。也許是黃寶石太重——墜在胸口,他明顯不怎麼習慣,扒拉了好幾下。
兩世加起來,這可是第一次戴這麼沉的項鏈。
而要是回到現代,簡如唯一一次戴項鏈的經曆,還得追溯到初中少不知事的時候。
再長大點兒,就完全沒接觸過這類事物了。
有點怪。
我又不是女孩子……
淡淡的別扭感中,簡如勉強勾起唇角,朝江暮南說了句謝謝。
——他是真的沒怎麼開心。
江暮南卻看出來了。那股無所適從的感覺,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一點做不得虛假。
為什麼呢?
這不是簡君孺的最愛嗎?
奇怪的感覺又一次在血脈間流動。
他明明給了對方回報,對方卻並不領情。
是不喜歡這個款式嗎?
亦或者覺得黃寶石俗氣?
江暮南思索著。
還是簡君孺剛說的……太貴了。
太貴了?
出於什麼原因。
這並不是他自己花的錢。
——是站在我的角度考慮麼?
——是覺得江家,負擔太重?
那股要命的新鮮感,再度流淌過四肢百海
全沒有過類似經曆,江暮南越發覺得新奇,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等到了家,他也沒急著休息,而是分出一縷精力,追溯著簡君孺去了臥房。
主臥一片安靜。青年站在書桌前躊躇。那顆黃寶石吊在胸前,襯得他肌膚又白又嫩。
不知一股視線正在打量,他似乎想把黃寶石取下來塞進書桌;猶豫了一陣,卻又還是掛在脖子上了。
——男主第一次送的東西呢。
知道江暮南生性多疑,簡如雖不習慣這股觸感,卻也沒太大的抗拒感。
摩挲墜子片刻,他歪頭沉思。
——看見有人把自己送的東西好好戴上,送禮的人應該都會開心吧。
想到江暮南緊鎖的眉頭能舒展片刻,簡如的心情便有如神跡般好了起來。
他在房裏哼起歌,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吸塵器,順手打掃起衛生。
身上穿的是居家服,鬆鬆垮垮。
腰肢纖瘦,如盈盈一握。
黃寶石自然的垂下,鏡麵光潔,反射出衣服底下的撩人風景。
黑影的呼吸沉了幾分。不知想起什麼,那影子分出一條觸手,輕輕扒拉了一下青年漂亮的腰肢。
“嗚1簡如發出半聲驚呼。
——又來了!
幾乎瞬間扔下吸塵器,他抿緊唇打開手機。
如同找到救命稻草版,點開微信裏備注“版主”的那位聯係人。
蜷縮在窗戶旁,簡如深吸幾口氣。他險些忘了,這不知哪兒來的怪異感,還一直纏著自己。
可點開界麵後,簡如卻又愣了愣。
猶記這位好心人,出過不少主意。
隻是大多都有許多限製。他又掛心男主,早給人用了。
——倒也怪自己心急。這種情況下再去求助,對方還會幫忙嗎?
有些猶疑的皺起眉,簡如抿唇片刻,還是敲下了鍵盤:“你好……”
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通,對麵卻一片空白,了無回應。
……大概是在忙著吧。
簡如蜷縮在窗邊發呆。現在是下午四五點,要是獨居人士,說不定已經開始準備晚飯了。
他卻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隻能歪著頭曬太陽。
不遠處,一道黑影正凝視著他。目睹青年的無所適從,他舔了舔唇。
視線一路從那毛茸茸的拖鞋,攀附到毛茸茸的發頂。
看起來很溫暖。
想到什麼,黑影湊近了些。
青年的手機上,對麵人突然顯示出“正在輸入中”。
“版主:你說這些法子,全給別人用了?”
乍然收到回複,簡如眼前一亮。見對方的回應似乎暗含指責,他想了想,還是真誠道了個歉。
“對不起。朋友情況比較特殊,身子骨不好,我很擔心他。”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應,那邊許久沒答。過了會兒,才又發來一條。
“版主:你有想過自己嗎?撞鬼的不是你嗎。”
倒也不能否認。
簡如歎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心態有些沒擺正。
一是覺得自己經驗充足,出事的概率比較校
二,則還是覺得這是本書中世界。
——說不定,死過一次就能回去了呢?
這種心態一直淡淡繚繞在腦海,從未隱去。
今天和江晨鍾的一番談話,卻給他敲響了警鍾。
——他若是能回去,倒也沒關係。
——可萬一自己回去了,劇情又重現了呢?
好不容易才做出這些努力。
要是江家的軌跡,又回到從前那樣……
有些放心不下,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決定嚴肅對待:“確實是我沒考慮周全。請問這位朋友,有什麼辦法麼?”
青年似乎已經完全相信了。
角落裏的陰影有些愉悅,努力按捺住自己身體裏莫名的衝動。
片刻後,簡如收到一條回複。
“版主:你還記得清心咒嗎?是給誰用了,那人是否在你身邊?”
簡如如實回答。便見對方放下心了似的,很快發過來一大堆話。
“版主:清心咒其實相當於小型陣法,作用不止能覆蓋一人。現在快入夜了,午夜時分,正是陰氣最重的時刻。”
“我算了一卦,那陰物對你有不軌之心,你須得小心謹慎。今夜正值月半,正好鬼門半開,對人間很不利。”
“今夜,我勸你離清心咒近些,隻要在那人一米之內的範圍即可。”
一米之內……
簡如愣了愣:那不就相當於睡一張床嗎?
這距離著實有些親密了。簡如乖乖答謝,思索許久,內心卻實在不太舒服,不知不覺就耽擱到了晚上。
到底沒跨過那道坎。朦朧星光下,帶著些許的僥幸心理,他還是躺上自己的床。
應該……不會有事吧。
青年想著,留了一盞夜燈,安心的閉上眼。
不一會兒,那燈卻突然爆開電流音,噗嗤一聲熄滅了。
簡如心中咯噔一下。他猛地睜開眼,房內卻一片模糊不清,什麼也看不見。
搭著星光,又仿佛有無數道影子,貼合在牆邊起舞。
心下有些許不安。想到白天的談話,到底是察覺到什麼,猛地想坐起身。
剛動一半兒,身子卻被拽下。
——小腿不知何時,多了股冰涼的觸感。
黏膩,又詭異。
他心中微楞,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得那物如蛇一般纏上,壓緊自己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