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3 / 3)

猝不及防的第二次尷尬是在古長城遺址上。山林間鑽出一隻小鬆鼠,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蹦竄。小男孩一路歡呼追奔,做父親的一聲斷喝,孩子便戀戀不舍地重回到大人們身旁。小聶生出同情,孩子嘛,童真童趣才是人生最可寶貴的依戀。她給孩子擦擦額上手上的汗水和泥土,安慰說,爸爸是怕你摔倒了。

小男孩抗議似地喊,才不是,我爸爸怕我媽,可我不怕!

她笑了,你爸爸怕你媽媽什麼?

邵子恒感覺到了迫在眉睫的窘促,忙製止,不要跟阿姨胡說!

小男孩大聲喊,我沒胡說,媽媽讓我跟著你們,不讓爸爸單獨和阿姨在一起!

邵子恒白白淨淨的臉登時變成了熟蟹殼,半天說不出話來。聶冬妮也怔了怔,轉身獨自向高阜處走去。

漠墟城本來是有幾處古跡可供遊覽的,可聶冬妮突然之間就徹底沒了再留在這裏的興致。周一,她去了邵子恒的單位,很快就完成了此行的使命。領導很高興,慨然應允,綠燈放行,還主動派車讓邵子恒再陪客人玩兩天。聶冬妮堅決地謝絕了,隻是委托幫助辦理返程車票,越快越好。

聶乘坐的是當夜的火車。直到檢票前,邵才急匆匆趕來,身後還跟著妻子,兩人手裏卻不見任何隨帶的物品。原來說的好好的,邵是跟自己一塊赴京的嘛。邵閃閃爍爍地解釋,說單位有了臨時任務,他要過兩天才能動身。聶立刻就明白了,哼,這個醋勁十足的女人,以為全世界的女子都想勾引她男人呢,一男一女結伴而行便被她視為洪水猛獸,而且親自監軍逼老公前來說謊。偏偏邵骨子裏是個不會說謊的人,謊言便似那暗房裏的顯影劑,越發把底片上的內容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尷尬,如火鐮不斷地在火石上擊打,終於有了那麼一顆碩大的火星濺落在了炸藥包上。聶冬妮的報複之心就在那一瞬間產生了。

“子恒--”以前都是稱邵老師,聶冬妮頭一次直呼其名便叫得嗲聲嗲氣情意纏綿,並貓戲老鼠似地注視著醋壇子陡變的麵孔。當然了,她也注意了邵子恒的驚愕與尷尬。“讓我孤單單一人走,多沒意思嘛。幹脆,我也不走了,我等你……”

邵子恒忙攔阻:“聶冬妮同誌,別,可別。我知你忙,可不敢再勞駕。我一定抓緊,明晚的這趟火車我保證出發。”

鐵青著臉的邵夫人重重哼了一聲,大幅度地扭過頭去。

聶冬妮竊笑,乘勝發起第二次攻擊:“那,子恒,你快去給我買點水果吧。我哪知道你會讓我跑單幫呀,一點準備都沒有。”

於是,檢票口前,片刻之間便成了兩個女人的世界。邵妻臉上的尷尬與忿懣依存,聶冬妮看在眼裏,臉上更顯燦若桃花。這是個極佳的單兵對打的戰機,聶的心兒已歡快得怦怦蹦跳。

“邵太太,你看子恒這人憨樸實在得多可愛,人又有學問。我跟你說,在大都市,這樣的男人最容易被姑娘們追呢。別看年齡稍大點,可男人的成熟之美萬金難求,比那些楞頭青可強多了,我就特喜歡成熟的男人。我有一句忠言相告,你可一定要把子恒看牢呀……”

邵妻的臉色青而轉白,白又變紫,嘴唇已在抖顫。她似乎想反擊,可對手伶牙俐齒,不給她插話的機會,也不留給她任何可供把柄的破綻。

三個月後,聶冬妮給早己完成任務返回漠墟的邵子恒發去一封信,信裏有一張照片,穿著潔白婚紗的美麗新娘依偎在高大帥氣的新郎懷中,兩人笑得幸福而甜蜜。信上隻寥寥數言,“歡迎邵太太來北京,屆時,我將讓我的先生陪她玩得開心快樂!”聶冬妮想像著,邵夫人見到此信和照片後,不定又是一番怎樣的尷尬呢。好,一比一,扯平了,我總算把尷尬都還給了你!

回家

妻子近來一直心生疑惑。在省城工作的馮先生,每周一次的返家時間,晚了兩小時。他怎麼突然換乘了另一列火車呢?他為什麼回到家裏就懶懶軟軟連句話都不願多說了呢?早有女友暗示,說及早跟了去吧,你不怕他老太太擤大鼻涕,甩了你呀?每到這種時候,妻子便覺心中沒底,麵上卻要裝出雍容大度的樣子,說老馮可不不是那樣人,

馮先牛原在一個中等城市的藝研所當研究員,出過兩本美學專著,在省內也算是一位有些影響的學者了。近幾年大學擴招,省城的一所高校把馮先生調了去,研究員改成了教授。

當教授卻不能很快全麵享受教授的待遇,比如住宅,一時不能解決,家還在原來的城市,住獨身宿舍的馮先生隻好周一周五來回跑。

兩個城市之間有城際列車,傍晚時開。坐在燈光下看一陣書,覺得眼睛累時,也該到家了。馮先生是個清苦慣了的人,他覺得這很好。

這一天,馮先生走下天橋,正往車廂走,突然有人迎過來。“是馮老師吧?”

馮先生凝目細看,笑了:“趙傑?你不說話,我不敢認啦。”

趙傑接下馮先生提包:“老師是回家吧?難得有機會與老師同行。”

馮先生注意到,提包到了趙傑手裏,立刻又被身後的女列車長接了過去。列車長做出很職業化的手勢:“趙局長,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