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2 / 3)

孫:這可能跟我的年齡、經曆及所接受到的教育有關。一個民族,經曆了千萬年,她對事物及是非的判斷,總有一個基本價值及道德尺度。時代在進步,有些觀念可能要調整甚至淘汰,比如三綱五常三從四德,但宏觀的大尺度則變化不大,比如仁義禮智信。一個用漢語言文字思考並寫作的人,絕不應該丟掉中華民族是非與道德判斷的根本。人間正道是滄桑,我相信正道,不相信邪說。

另外,一個寫作者,拿出了作品發表,那個作品就不僅僅屬於他個人,更是社會的。寫作者不能不考慮到作品對所有讀者的影響,因此,下筆就絕不能僅僅是個人情感的自由渲瀉。毛主席在世時,一再強調作家要加強世界觀的改造,我響應老人家的呼籲。時下這種說法很少有人提了,但寫作者要自覺加強人格的修練,總是不錯的。尤其在物欲橫流的今天,堅持住寫作者的道德操守,是保持住創作走正路的基本前提。

任:眾所周知,您的小小說往往取材於現實生活,給人以厚重感,關注和表現東西幾乎都是社會熱點。與中長篇的優勢相比,小小說怎樣表達重大題材和厚重主題呢?

孫:作品厚重不厚重,題材是否重大,我認為與作品的長短無關,小小說一樣表現重大題材,也一樣會給人厚重感。反之,時下有些長篇小說,洋洋灑灑幾十萬字,讓人讀過照樣感到輕飄飄。出色的小說家不僅要講出一個好看的故事,更重要的是要在故事裏充實進自己的思想。好比一個農夫編了一隻背簍,如果僅在裏麵塞些茅草,那它就輕了;但要是采了一些珍貴藥材,甚至采了靈芝裝在裏麵呢,它就有了份量。小說作者應該有意識地主動走出小說園田,多到四周的山野裏走走看看,比如讀讀曆史學、社會學、哲學、經濟學等方麵的書籍,也許會對小說創作大有好處。

小小說可比葵花籽

孫春平

有朋友打來電話,說小小說進入了05年度排行榜,你的《講究》不光榜上有名,還位居第一。對此,我很高興,也不甚“感冒”。自己的作品,莫論大小長短,既被專家和讀者認可,確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不甚“感冒”的是排行。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是古話,能傳至今而未被淘汰,肯定有它的道理。小說被人誇聲好,足矣,哪來個第一第二的尺度?這不像劉翔跨欄,比別的選手少0.01秒是第一,多了0.01秒就是第二;也不像王義夫射擊,冠亞軍之爭有時就決定在最後一槍。既無排座次的標準,那就都是一字並肩王。進入排行的,都不錯,可為之喜;沒進入的,也多有精妙之作,切莫為之憂。我這樣說,絕非故作姿態裝客氣,而是認為為文者,不能缺了這種心態,不然,或輕狂,或氣餒,或盲目地把某作品當了標杆樣板,那損失可就大了。

有朋友催我談談寫小小說的經驗,我思來想去的,便又想到了葵花籽。我的那篇《講究》裏的故事之核就是葵花籽,隻好再拿它說事。好比進了烤鴨店,一鴨兩吃,削皮剔肉之後,就用那鴨架再做碗不鹹不淡的湯吧。

葵花籽在我們東北,又叫毛子嗑。許多年以前,俄國人來中國東北的不少,他們口手不離格外喜愛的食品之一便是這葵花籽,因俄國人汗毛較重,東北人稱他們為老毛子,毛子嗑之稱因此而來,東北人喜歡這一口的習慣也因此而生。時至今日,你有機會來東北看看吧,二人轉散場,那劇場地麵保準是厚厚一層葵花籽皮。也不是東北人邋遢,進了其他劇場,帶皮帶殼的食品統統禁止食用,偏是這二人轉劇場不僅不計較,在演出過程中還時有工作人員到席間推銷。用東北人的話說,我們要的就是邊找樂兒邊嗑瓜子的這種自由自在的味道。互動嘛,台上的演員口舌在動,台下觀眾的嘴巴也沒閑著。

瓜子雖小暖人心,圖的確隻是味道。想充饑,你吃烤地瓜啃烀苞米呀;想解渴你吃大西瓜呀,用不了花多少錢都保你造個溝滿壕平大快朵頤。而葵花籽帶來的,隻能是滿堂的焦香,滿嘴的噴香,那是來自鄉間山野的純樸氣息,可算作傳統派。時下,葵花籽不光用大鍋炒,還有煮的,蒸的,用高壓鍋悶的,味道也有甜有鹹,甚至還有微辣的、怪味的,可為現代派。工藝翻新,五花八門。這就有點像我們的小小說了,多大的葵花籽也難比西瓜和苞米。既短小,人們在讀它的時候,就重在品咂,品出它或香或甜或苦或鹹或一時難辨的人生百味。因此,一個出色的小小說作者,在製作他的“葵花籽”的時候,首先應考慮它所能提供給讀者的味道。獨特的味道在,並能讓人回味,他的這捧“葵花籽”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