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形象
這裏的“物”是指故事中的動物,如蛇、鱉、狐、狼、豬等。這些物都是貫穿整個故事的形象,
這些形象具有三個共同構成要素(或者說特點):一是著染自然界的神秘色彩,二是作為“老人形象”的精神寄托或心靈皈依,三是與人平等的生命存在。
1著染大自然的神秘色彩。
隨著科學的發展,人類對宇宙(或稱世界、大自然)現象的了解越來越多、對本質的理解也越來越深,但是這些“越來越”相對於無限的宇宙的來說是微不足道的。於是,“有限時空中的人直觀無限的宇宙秘密時必然產生認識的局限和心理感受”,從而產生了神秘色彩,“具體表現為先民對氣象萬千、威力無比的大自然的無限敬畏與崇拜”。
在自然界優勝劣汰的生存規則和生存欲望下,許許多多的動物的舉動通常是它們的一種趨利避害、力求生存的表現,可謂正常現象,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但是在這些正常現象之外,在人類的限知領域裏,還有著許許多多的動物的不同尋常的行為是難以或者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至少是目前的科學水平),於是這些不同尋常的行為就著染上了自然界的神秘色彩。這正如陳贇認為的那樣:“世界的不可測度性表明世界本身所具有的神奇的、神秘性的特征。”閱讀孫春平“老人係列”的人隨時有可能被這種表現在動物身上所著染的自然界的神秘色彩所糾纏住,似乎回到了《聊齋誌異》所描繪的精靈世界。先看看《老人與蛇》中的蛇是如何具有神秘色彩的:
“徐老順大喊一聲“嗨”,那蛇好像中了定身法,立刻停在那裏不動了。徐老順走上前,讓人難以置信的神奇一幕出現了:隻見他把手伸出去,那蛇便乖乖地爬到他掌上,盤成一砣再不動。”
“靜臥草中,幾條蛇在他身上溫順地盤臥……”
“通體銀亮……隻要我一進那片灘,它就簌簌地跟在後麵。我躺下,它就盤到我脖上來。”
“最先登到樓頂的人曾看到徐老順的胸口盤了一條白白亮亮的小蛇,見人們近前,便呲溜一下逃走了。”
這裏,蛇不僅能夠聽懂徐老順的人類語言,而且還能理解他的思想;不僅在外形上的世間罕有,而且行為上也極端不可思議;不僅難以想像地咬死徐老順,而且會辨別陌生和熟悉。這一切都是那麼讓人費解的,難以想象,難以和科學對號入座。而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蛇”身上體現出來的矛盾:當徐老順與蛇和諧相處、愛蛇、護蛇的時候蛇對他天生懼畏,而當徐老順被迫砍蛇的時候蛇又把他咬死。這真是蛇對徐老順的報複嗎?如果是,那麼“棺木緩緩落入墓穴那一刻,眾人眼見有一條白亮小蛇從腳下草叢裏竄出,眨眼間便鑽到棺木下不見了蹤影”的陪葬式行為又應該如何作解釋?無疑,這一切都是不認人所知(至少是目前不為人所知)的神秘在發揮作用。
與《老人與蛇》有所不同的是,在《老人與鱉》、《老人與狐》以及《老人與狼》和《老人與豬》中作者對動物身上這種神秘色彩不僅使用了正麵的描述,而且還通過了間接的渲染來印證。正麵描述如:
鱉不僅“足有臉盆大小,青幽幽的鱉蓋上泛著暗綠的光”,而且鱉能夠“貼著一角,大大小小的鱉們竟疊壘起一個塔形鱉堆”並以假象來掩護野生老鱉的逃亡。(《老人與鱉》)
白狐竟然會“用三隻野雞兩隻山兔。這是想討好德四爺呢”和“乞求德四爺放掉它的孩子”,並而洞悉了德四爺的想法而通過“突然正對著房門的方向,伏下了身子,兩隻前爪平伸著,腦袋就伏在那兩爪間”來引頸受戮;在麵臨生死抉擇時白狐隻是“身子微微抖顫了一下,卻仍不躲也不動,隻是把眼皮輕輕地合上了”來等待德四爺的棍棒;當德四爺放小白狐的時候“白狐跳到院門口時,又轉了幾個圈子,然後立起身,合起兩隻前爪對作了個揖,便馱著小狐鑽進夜色中去了”。(《老人與鱉》)
大灰不僅在佟二爺送它上山的時候“似乎聽懂了佟二爺的話,伸出舌頭在佟二爺掌心裏舔”,而且還會“捕到野雞山兔舍不得吃,送回家來報恩”;甚至領會佟二爺的招手而“溜碎步跑進來,碩大的腦袋往佟二爺懷裏紮,長長的舌頭又在佟二爺粗大的掌心裏舔”。(《老人與狼》)
老八有著“野豬的種,家豬的胎,吃狗奶長大”的身世,又表現出“不合群,不與同類親近”的習性;既“有野豬的敏捷與凶猛,有狗的忠誠與馴服,當隻和老太在一起的時候,又像家豬一樣溫和與依賴”的獨特個性,又有“紅了眼睛的老八壯烈地嘶吼了一聲,又向開槍者撲去”的正義。(《老人與豬》)
上麵的正麵描述和我們的現實經曆是多麼的風馬牛不相及,甚至會被認為是玩笑、是天荒夜譚,因而它需要一種印證,於是間接的渲染就應運而生。如:
鱉爺“你們太狠啦,要絕根啊,老天報應啊!”的放聲哭訴和“怔怔神,不哭了,突然伏在地上磕頭,磕得地皮咚咚響,眼看那額上就青紫了,紅腫了,浸出殷殷血絲”的表現,以及“此乃天意,老天有眼啊”的倒背著手仰麵大笑。(《老人與鱉》)
珍貴的白狐突然出現多年沒有來連“跟土疙瘩差不多顏色的土狐狸都難見”的大山。(《老人與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