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2 / 2)

無疑,近年來孫春平的小說創作無論在數量和質量上,都標誌著他個人創作黃金期的到來,而這個黃金期卻始自他2006年到遼陽縣掛職深入生活,本文所說的孫春平近年小說創作,也指的是2006年他掛職以來的小說創作。也就是說,本文是以孫春平2006年以來的小說創作為研究對象的。

孫春平的小說自2006年始確實發生了重大變化,創作激情澎湃了,題材範圍擴大了,藝術視野廣闊了,悲憫情懷增加了,藝術形式創新了,美學趣味改變了……

當然,如果說以《皇妃庵的香火》為標誌的一批小說標誌了孫春平小說的蝶變,那麼這種蝶變,是有一個由蛹化蝶的漸變過程的。發表於《北京文學》2006年7期,轉載於《小說月報》2006年9期的中篇小說《情感逃逸》和原載於2006年10期《人民文學》,後轉載於《中華文學選刊》和《中篇小說選刊》的中篇小說《預報今年是暖冬》,雖然隱約可見作者藝術轉變的努力,但基本上還是“孫春平小說”,因為這裏麵的故事核還沒有脫離設“套”這種路數,也就是說,這兩部中篇還是智力小說。《情感逃逸》中,女博士唐姝卓為搪塞父母雇“的哥”司馬博假扮男友,最後以自殺完成情感逃逸,這是小說的核心套。當然,這篇小說無論對人群的選取,對生活的關注點,亦或對個人隱秘心理的描寫都較以前的作品有較大的突破和轉變,小說中良知與欲望的糾結,善與惡的掙紮,一定程度上完成了人性的敞開。

相比之下,《預報今年是暖冬》更有“孫春平小說”的影子。小說表麵上講述了一個分戶改造的故事,而這個分戶改造的故事是由住戶爭取利益的手段和供熱公司方麵平息事端的手段以及報複的手段支撐的,也就是說這仍是一場搏博弈。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女人,這個女人和故事中的其他人一樣,無法用好人壞人界定,他們為了生存,為了爭得自己的利益在這次分戶改造的舞台上盡情地表演著。天福供暖公司副總經理池家欣,池家欣的上司總經理高天福,前上司馬恒山,以及“刁民”住戶林鳳臣張處長趙醫生,他們無不是為個人利益使盡手段之人,而池家欣作為一個改製後在夾縫窘境中生存的女人,她似乎有諸多令人同情之處,但從她與前上司的關係,以及後來為了討好高天福,將林鳳臣張處長和那個女學生設計進去來看,此女亦非善類--當然這裏邊也有著生存的無奈。

可以說“孫春平又講了兩個好故事,這兩個故事拓展了我們的經驗疆域,而在講好故事的同時,也對我們的生活和心靈提出了新的問題。”(《人民文學》2006年10期編者按),但從孫春平小說創作來看,這兩部作品雖已顯露出向生活和人性縱深處的努力,卻仍是過渡之作。

而同一時間段的短篇小說《1968年的列車》(原載《紅豆》2006年8期轉載《小說選刊》2006年9期)則與《皇妃庵的香火》更有著某種精神上的聯係,體現著作者藝術上的努力。

《1968年的列車》追述的是一段青春往事。在“文革”的特殊背景下,鐵路子弟的“哥哥”作為紅衛兵列車長因查票導致逃票人墜車身亡,哥哥的女友裴金玲主動留守屍體卻從此下落不明。事隔多年後真相浮出水麵,原來當年的死者是裴金玲逃亡的父親,而這麼多年是當年車上的解放軍戰士“張班長”犧牲自己的愛情和前途,照顧和保護了這個家庭出現問題精神也出現問題的女孩子。小說中的人物都有著良善的本性,哥哥雖為紅衛兵,但他為自己查票導致逃票人死亡深深內疚,而他對女友的感情也是純潔真摯的,最後對裴金玲兒子的“照顧”更做得有情有義。“張班長”的女友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雖然她最後離開了“張班長”,但她畢竟掩護照顧了那個父親是“軍統特務”的女孩子,當然小說中形象最突出的是“張班長”,這個善良的農民兒子,他為了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一生的代價。與《皇妃庵的香火》中的蔡林忠一樣,他的人性中的神性光彩照人。小說寫得真切感人,韶華流逝的無情,善良人性的美好,狂亂歲月的可怖,讓這篇小說既無比慘烈又十足溫暖。

盡管1950年春天出生的孫春平已經年近花甲,但他正以年輕人的創作熱情投身於文學這個自己熱愛的事業,所謂活到老對藝術追求到老,也許他清楚地認識到,通過自身的努力,盡管自己小說的故事越來越精彩,人物越來越鮮活,但自己的敘述藝術還有很多不足,文本的詩性,敘述的魅性都遠遠不夠。